第九章第一回秀女也分高低贵贱

绛紫回来后禀报说是四品佥都御史家的庶女许瑜在呵斥一个南方小县令家的女儿成觅。原是刚刚皇后娘娘命人送来了些布料供秀女们挑选制衣，这布料众多自然有优有次，不免会有人争抢。

沈知知听起这些争风吃醋的就无聊，便打算起身回自己屋里去，刚踏上台阶便听到了外边许瑜颇为高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丞相家、太傅家的女子，想抢就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就算都是秀女也是分高低贵贱的，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还妄想穿什么江南进贡的绸缎，你配吗？”

一众秀女围在一起，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一个小小九品的县令女儿居然也能撑到入宫大选，真是令人大跌眼镜，不过这穷酸模样真是磕颤。

许瑜正嘲笑贬低成觅起劲，越说越过分。一旁秀女们缓缓让出一个缺口，沈知知从中徐徐走近许瑜，目视许瑜正脸，语速不快但是掷地有声的责问:“我丞相家、太傅家的女儿，何时强抢别人的东西了？诬陷人的话是有教养的女孩子该说的吗？怎么，仗着家世比别人高就要欺负人吗？那我是不是也能欺负你？”

“你！沈知知，你虽然是丞相的孙女，可是一同入宫为秀女，大家平起平坐，你少来跟我摆架子！”许瑜见沈知知出来，有些怯怕，又想到这是宫里，沈知知不敢怎么样。

“啪！”绛紫扬手一耳光落在许瑜的脸上，直扇的手都是疼的麻了，可见是要狠狠给许瑜一个教训，打完退回沈知知身后，恭恭敬敬的对着许瑜行礼道:“许小主，虽然都是秀女，但并非平起平坐，众位小主都是礼部推举的人选，可是这家世再好到了沈家跟前也算不得什么，我家沈小主却是太皇太后称赞端庄贤惠、知书达理，并亲自指名请入宫中，您却说丞相家的女子可以强抢他人所爱，奴婢受太皇太后嘱托照顾沈小主，请许小主自重！”

“你敢打我？”许瑜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时怒火攻心扬手就要对着绛紫还回去。

沈知知毫不示弱抓住许瑜的手腕，眸色凝重看着许瑜道:“你自己都说了，秀女也是分高低贵贱的！绛紫是太皇太后所赐宫人，打了她，你是想触怒太皇太后老人家吗？你别忘了，我祖母可是太皇太后自幼的手帕交姊妹，我爷爷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得罪了我们家是什么下场？”

“你以权势压人，实在不耻！往后日子长着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许瑜红着眼睛，捂着脸愤恨的说道。

“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罢了！”宋羽辞松开许瑜的手腕，道:“你要欺负别人，强抢别人东西，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你若是再敢嘴里胡说八道拉扯丞相府，下次我必定修书一封送往丞相府，让我爷爷听听他一世英名如何受人污损，即便你将来获封高位宠冠六宫，德行不符，拉你下马不过是我沈家一本奏折的事罢了！”

说完沈知知便拂袖而去，绛紫恭谨的跟在沈知知后头。一众秀女都被眼前的一目给震住了，听说过沈家大小姐京城第一才女，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性子清傲不喜结交权贵女眷，但是没想到这脾性也是大。

到了屋子里，沈知知坐下，拿了金骏眉泡了一壶，拉着绛紫陪自己下棋，不得不说太皇太后真是照顾，就连绛紫也是琴棋书画都会两下子的，在这宫里偶尔下下棋，和绛紫对对诗也能权且解闷。

“姐姐……”

忽听门外一声怯懦的声音，沈知知侧首看到门旁立着刚刚那个县令之女，模样也算可人，只是唯唯诺诺太过谨小慎微。

绛紫起身收了棋盘，沈知知伸手示意她进来坐下。

原来她叫成觅，是从远京之地而来，出身在一众秀女里是最末等的，她来是向沈知知言谢的，选秀这一路走来几个月，从来没有人帮她，不愿意和她说话做朋友，甚至合着伙欺负她，今日她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来谢谢沈知知。

沈知知刚刚的行为就像是暗无天日生活里一缕明媚的阳光，身为地位最末等的秀女，即便是一缕光都十分感激。

沈知知淡然的笑笑，拿起杯子给成觅倒了茶，说:“今日我不是为你出头的，你不必谢我，吃了这杯茶就回去你自己的房间里，与我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成觅连忙摆摆手，着急解释道:“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许瑜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当众嘲笑奚落我的机会，所以真的很谢谢你，沈姐姐。”

沈知知笑笑，将茶杯放到成觅面前。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选秀？若是在远离京城的县城中，你必定算是豪门贵女，嫁个人家，安稳一生。”沈知知自己喝着茶问道。

成觅两手拘谨的拿着茶杯，眉眼低垂细声道:“京城来了礼部钦差选人，我们那里闹了半年饥荒，百姓都跑了，人数不够凑不齐人爹爹会被训斥，母亲说家里人多，让我顶上。”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沈知知十分不解，天下还有父母舍得女儿远离身边，甚至永远也不能见面。

“不是的！爹娘对觅儿很好，很疼觅儿的，只是我不想母亲担心爹爹，自己就答应了，若是进了宫有幸侍奉皇上，希望能告诉皇上我们那里闹了饥荒，爹爹上了奏折可是迟迟不见朝廷拨款赈灾，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成觅天真的说。

沈知知听了道:“我可以帮你问问你父亲的奏折，你父亲是？”

“乐阳县令成飞寻，若是沈姐姐肯帮忙那真是太好了，你们家那么厉害，许瑜都对你颇惧三分，要是我们家也那么厉害，我就再也不用被欺负了。”成觅乐嘻嘻的看着沈知知，伸手拉住沈知知的手，感激的说道。

沈知知大约不是很习惯与生人亲近，抽回了自己的手，让成觅乖乖回去等自己消息，自己不去找她，她就不能乱跑，这件事也保密。

成觅乖巧的点点头，喝了茶以后就听话不再逗留，火速离去了。

京城 林府

“宋家那个姑娘，颇得你心啊！”林之涣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杯，缓缓吹着热气，抬眼看看林凛。

“什么都瞒不过父亲。”林凛颔首回话，刚刚他让人送马球棍去京外一处马球场，恰逢林思远回家。

林之涣喝了茶，轻咳几声清清嗓，将茶杯放下，捶了两下腿惋惜道:“这个姑娘我也听说过，先且不论，她父亲宋广威可不好应付，前段时间他说的话确实不给面子，但也不怪他，毕竟各自立场不同！有个心仪的姑娘是好事，你娘也不用天天担心，但是你自己要有分寸，早日了断吧！”

林凛静默的立了片刻。

“你娘为你相看了几家姑娘，年前你拒绝了葳蕤公主，如今还是坚持吗？”林之涣见林凛不说话，思虑到林凛也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便重启话题。

“公主是皇家血脉，地位尊贵，儿子不敢高攀！而且儿子心在北镇抚司，若是做了驸马便只能挂闲职不能有实权，于我自己于林家都弊大于利。”林凛身为锦衣卫高官，又是皇帝身边的，怎会没有野心，若是做了皇家女婿，那可是一辈子不能过问政事。

林之涣闻言捋着胡须笑道:“看来宋家那闺女确实很得你心意，说话都愿意解释了，往日你可是只有不愿两字。”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交代的，林之涣起身走到林凛跟前道:“儿啊，你要记住，越是喜欢越要放在心里，若是让所有明眼人看出来，她就会是你的弱点软肋，是别人攻击你的武器，你是锦衣卫，是皇上的一柄好剑，不要耽误在儿女情长上，强求不到便舍了去，女人自然有更好的。”

林凛抬头看着林之涣，他知道林之涣心里大概不是很中意宋羽辞，可他林凛喜欢的人不需要别人中意。

瞧见了林凛眼光中的不高兴，林之涣只好叹口气，笑了笑拍拍林凛的肩膀，自行走了出去。这其中的道理，只有自己想开才行，想开了在这朝堂中就能如鱼得水，想不开就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