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柳色未明

任凭龙渊在里屋如何骂骂咧咧，柒安只当是没听见，从书架上随便找了本书便读了起来。

“嗡嗡～”

龙渊的手机响了两声，是师父回话了。

“师父怎么说？”我凑到龙渊身边，往他手机上看。

“给，自己看。”龙渊把手机给我。

师父只回了一句话:“是给龙婉的吧？”正看着，又是“嗡嗡～”两声。

“让鹿柒安陪她去。”

我看看龙渊，一耸肩，指着后一条信息:“现在怎么办？”

“凉拌。哑巴，哑巴！你小子给我立马进来！你这回就是不想去也得去，师父有任务交代！”有师父撑腰，龙渊明显底气足了，把两个月的年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柒安想来也是收到了师父的消息。他看一眼手机，起身来到门口，看着龙渊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父交代的任务，可以拒绝，不是吗？”

龙渊愣了一下。

这话没错。师父交代的任务，如果自觉能力不足，确实是可以拒绝的。但北屿弟子众多，大家习拳练武，谁不是为了行侠仗义，逞一时风流。只是“僧多饭少”，这样的机会着实是不多。从前大部分的任务都是我和龙渊在办，无非万不得已，轮不上那些武艺不济的师兄们。真若有任务分下来，大家抢着干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拒绝的理？

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报恩这一层面。虽然很多师兄并非从小跟着师父习武，大多是慕名而来，只想求一身功夫，但北屿弟子对师父的感情绝对是比亲爹还亲。师父德高望重，虽然平日也会丢三落四，偶尔疯疯癫癫，但对弟子绝对是有一教一，有二教二，毫无保留。人人都想报恩，甚至说，北屿弟子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谁要不尽全力完成师父交下的任务，那就是不忠、不义，是会被其他弟子鄙视的。

柒安向来最重情义。我以为，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现在，他站在那儿，云淡风轻，却完完全全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我于是明白，柒安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只是不想看我受伤。

龙渊仍像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全然一副小孩子心性，又不出所料地和柒安吵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困惑什么，只是无心多听他们的争吵，闭目想我自己的事。

师父既已逐我出师门，又何必要派北屿弟子与我同行？

若是为护我安危，他又该如何对黑暗中那些紧盯住我不放的“豺狼”作出解释？

楚云，钟麟，我现在还可以相信谁？

仅剩的温存，是暮色，还是黎明？

……

当下，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柳暗之后自会花明，当小桥流水、望见炊烟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啊……

果真如此吗？

我叹口气，睁眼见龙渊还在与柒安争吵，默默起身，从后面一把抱住柒安。

柒安好高，我的头埋进他白色的卫衣里。那儿有好闻的花香。

“柒安哥，对不起……我会听话的，你，陪我去吧……”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眼前的世界有些朦胧。

鹿柒安轻轻推开我，把我拉到身前。我始终低头咬着嘴唇，不敢去看他。

“嗯，我答应陪你去。你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嗯……至少，在那个废头好起来之前，都会。”他朝龙渊看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稍稍一侧目，撞见龙渊局促的眼神。他有意别过了身子，却偷偷朝这边瞥。柒安大概是注意到他的反应，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把我轻轻朝龙渊那儿推了一把，补充到:“某个人的醋坛子翻了，你要不要去扶一下？”

我闻言不由破涕为笑，使劲点点头，来到龙渊身边。柒安嘴角微微一扬，转身出了门。

龙渊把头别过去，佯装一副生气的样子，故意不理我。

我直接跪坐在床边，俯着身子从侧面把龙渊紧紧抱住，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还是最最喜欢龙渊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