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老太太的住处只是一般般，算不得特别简陋，这里的住宅都是由冰雪制造的，说起来很神奇，其实不过是这里的温度很低。

“我这里比较简陋，照下...老太太刚想说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洛云笙已经打断了她:“不用老是叫我殿下，我现在，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老太太哑口无言，慕迟伸手拍了拍洛云笙的肩膀，老太太再度叹气，道:“就算现在不是洛家，我们这些雪国的臣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洛云笙猛然回头盯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老太太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怯懦了几声，没说出什么话来，洛云笙所幸就不再逼迫她，她确实想知道过去的雪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丢失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但是要她开口问，心里突然就害怕了。

“阿落，没事，累了，先休息吧。”慕迟道，老太太赶忙收拾房间去了，还准备了饭菜，慕迟跟老太太聊了几句，了解到这个老太太叫梅羽，老伴去世早，有两个儿子，但是不成器，现在就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慕迟唏嘘了一-阵，跟梅羽老太太交谈，洛云笙却一直心不在焉，饭也没吃几口，就戳着饭碗在这里发呆。

两人饭还没吃完，就听到有人踹门的声音，并且气势汹汹地大骂道:“死老太婆，又在家里偷偷摸摸煮什么好吃的?你儿子要饿死了你知道不?”

梅羽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洛云笙，洛云笙自顾自发呆，连头也没给抬一下。

“我出去一下。”梅羽说道，站起身来，慕迟回头去看洛云笙，见洛云笙还在发呆，便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洛云笙垂下眼帘，道:“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太熟悉了，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东西强求不得，你不要心急。”慕迟安慰她。

“我怎能不急?这是我的国，可是我连它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我连我要做什么也不清楚，我的父母，我的亲人，他们又在何处?”洛云笙说着说着，就感觉喉头有些哽咽。

慕迟无言，只好伸手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但是你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你已经来到这里，就是来寻找记忆，慢慢来。”

“....”.

“哟，这哪来的娘们，长得挺好看啊!”洛云笙接下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两个大叔打断，洛云笙抬眼去看他们，见梅羽还伸手拦着他们，嘴上说道:“这位是公主殿下啊!不要在这里捣乱了行不行?”

“死婆子，滚开点!”大叔一把把他推开，冷笑道:“都是什么年代了，哪来的公主?洛家亡国多久了?夜沉念当权多久了?老太婆还活在过去吗?”

慕迟清晰看到洛云笙身体晃了晃，蓦然抬头盯着那两个大叔，冷冷地说道:“你说什么?”

或许是洛云笙的目光太过吓人，两个大叔都愣了--下，但是没一会儿，两个大叔瞪着眼睛，看着洛云笙道:“我说错了吗?你现在不就是亡国公主了吗?连国都没了，哪来的公主?”

洛云笙冷冷地盯着他的眼，梅羽已经被两方的气势搞得插不上嘴，其中一个大叔说道:“现在没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既然住在我家，总得给些好处什么的，不能白住是不是?公主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洛云笙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也不要什么，过来让我亲一下就好。”大叔说起这个突然贱兮兮地笑起来，他弟弟也笑，笑得一脸猥琐。

“呵呵。”洛云笙冷笑--声，背过身不愿看他们。

“啧，你拽什么拽?全雪国最出名的废物。”大叔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不爽，忍不住嘲讽。

洛云笙冷着脸，随手捻起什么，挥出去，两个大叔只感觉到一道劲风直袭面门，但是最后落在两人身后的门板上，只是两人回头去看时，只有几道深深的印迹。

梅羽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洛云笙的衣袖，恳求道:“殿下，殿下他们都是不知天高地厚之徒，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看着两人眼里还有疑惑，洛云笙再度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光芒，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看见，她手里捻起的几朵花瓣。

梅羽也看着洛云笙手里的花瓣，心头一震，她还记得那年洛云笙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原本一片冰天雪地的雪国，那一天鲜花漫山遍野开遍。这是雪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原本以为会有神迹降临，实际上....也确实是神迹。雪国出了一个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只会操控花的公主。

洛云笙的两个姐姐都是控水控冰的天才，只有洛云笙不行。无论她怎么练，都做不到。所有雪国人都知道，雪国出了这么一位奇葩的废柴公主。也可以说沦为整个雪国的笑柄。

但是现在洛云笙回来了，曾经被人嘲讽的能力，也不是那么鸡肋，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梅羽看着面前这个刚过及笄的少女，心里莫名有些欣慰的感觉，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不过忽然有-种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不过是这长大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两个大叔也看到了，心里也有些惊惧，色厉内荏地说道:“堂堂公主，要杀我们平民百姓吗?”

“可是，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啊?我已经亡国了不是吗?”洛云笙向前踏了一步，手指尖萦绕的光芒愈发绚丽。

一-直没有动作的慕迟，终于伸手按住洛云笙的肩膀，今天洛云笙的情绪一直很不对劲，慕迟任她发泄了-会儿，但是照这个架势，估计再这么下去，洛云笙可能真的会收不住手。

“阿落。”慕迟喊她，洛云笙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也收回了手。

两个大叔吞了一口唾液，再傻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好惹，就算洛云笙现在不是公主了，也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洛云笙懒得再和他们计较，不过这是别人的家，洛云笙想走，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有何处可去。气氛一时间特别尴尬。

洛云笙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就想走，倒是梅羽--把拉住她，道:“殿下留步，这么晚了殿下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天下之大已再无容身之所。”洛云笙冷笑一声，抬腿想走。

只是洛云笙还没踏出第一步，身后的慕迟忽然一个跟头裁倒在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洛云笙赶忙去查看他的情况，是洛云笙的血失效了的原因。

慕迟嘴唇冻得发紫，洛云笙刚才在和那两个大叔掐架，没关注到慕迟的状况。其实早就有点撑不住了，所以才一直站在身后不说话是吗?洛云笙心想，想着又解开手腕上的布条，其实早已鲜血淋漓，连梅羽看了都惊呼一声。

洛云笙再度弄破自己的伤口，仿佛不怕痛一样，把血液喂给慕迟。梅羽看着洛云笙冷漠的脸色，心里的情绪更加复杂，洛云笙还顺便检查了--遍慕迟的状况，暂时没有发现冻伤的情况，但是这个直接冻晕过去，洛云笙还是觉得有些麻烦。

“这位不是雪国人吧?”梅羽突然问道，看洛云笙检查完，让慕迟的头枕着自己的腿，自己一圈一圈看似随意地缠着纱布。

梅羽蹲下来，帮她包扎。

“嗯，中原的。”洛云笙点点头，说道。也就这么伸着手，任梅羽折腾，痛当然是痛的，不过是现在心里悲凉，不想理会这些东西而已。

梅羽想说可以让他躺床上去，但是看着洛云笙淡淡的神色，梅羽还是乖乖闭嘴了，回头看了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幸好这两个也算识时务，悄悄溜走了。

本来就是已经在外成家立业的人，不过是时不时回来捞点东西。

洛云笙没注意到那两人已经走了，感觉到腿上的脑袋动了动，洛云笙才恍然回神般低头看慕迟，慕迟醒了，睁眼就看到洛云笙澄澈的双眸，带着一点悲凉，望着自己。洛云笙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带着嘴唇也有些失血的惨白。

“阿落。”慕迟挣扎着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在地上躺了这么久，伸手把洛云笙也拉起来。

洛云笙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身形晃了晃，感觉眼前有一-阵子发黑。慕迟赶忙扶住她，道:“对不起。”

很认真，很诚挚的道歉。洛云笙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你陪我来闯这雪国，我不能害你丧命于此。”

这话说的就很显疏离感，感觉两个人之间是一种等价交换，而不是一种陪伴。其实慕迟早就感觉到，自从来到这北方雪域，他就感觉到洛云笙对自己的一种疏离感，但是他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洛云笙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准确说，她一直都在-种出神的状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