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孔明灯冉冉升起，脱离了两人的手，升入空中，和无数的孔明灯一起，组成一条长长的银河，带着温暖的颜色。

洛云笙仰起头看着孔明灯和那些灯一起，最后分辨不出来，忽然问慕迟:“这孔明灯会去往天上吗?”

“嗯?为什么要这么问?”慕迟有些不解，低头看向洛云笙。

洛云笙看着冉冉升空的孔明灯，道:“不知道我远在天上的亲人能否看见这盏孔明灯，看到我现在还在这里活着。”

慕迟震惊了一下，讶异地回头看洛云笙，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处于想起来什么了还是原本就还有印象。

洛云笙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哪里来的，只是忽然间觉得这个世上只有自己了，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早就有人来寻她了吧?可是没有，还是说，她已经被抛弃了?

这个世界这么大，到底哪里会是她的容身之所?而她，又是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

“你又想起什么了?”慕迟有些担忧地看着洛云笙，洛云笙皱眉，喃喃自语:“想起什么?”洛云笙的瞳孔映照着漫天的孔明灯，陷入了茫然的状态，看着天空，脑海里又浮现起零星的片段，破碎，又不清晰。

“死亡，大火，殷红的血液。”洛云笙轻轻吐出这几个字，语气冰冷地令慕迟忍不住想要拉紧她的手。

慕迟在那一瞬间看到洛云笙眼里的孔明灯消失了，黑色的瞳孔不知映照了什么，变成了血红色。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慕迟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慕迟刚想拉起洛云笙，洛云笙却是把他一推，接着慕迟就看到洛云笙被一击击中，踉跄着后退。

“阿落!”慕迟惊呼-声，洛云笙痛苦地弯下腰，慕迟皱眉，向前踏出一步，腰间寒光--闪，击退一一个试图偷袭洛云笙的黑衣人。

“啊!”这是在闹市，慕迟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毛病要在这里偷袭他们，而且，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要来杀他们?

周围的百姓四散奔走，慕迟急忙上前拉住洛云笙，洛云笙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刚才那一击伤的不轻，但是洛云笙的目光却很冷，慕迟是第-次看到这样的洛云笙。

洛云笙抬手，捻起几片花瓣，随手-挥，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们是来杀我的。”慕迟听到洛云笙这样说，但是他根本就来不及问为什么，那群亡命之徒直接冲过来，慕迟一-边护着洛云笙，-边抵挡。

“我会保护你。”慕迟说着挡在洛云笙面前，伸出一只手护着洛云笙，洛云笙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慕迟的背影，其实说不得很宽大的肩膀，就是这么挡在她面前。

腹内又是--阵绞痛，洛云笙痛苦地弯腰，刚才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她根本就什么也不会，她是个控水也不会的废物。

“慕迟。”洛云笙伸手紧紧抓住慕迟的衣袖，慕迟愣了一下，记忆里好像是洛云笙第-次叫自己名字，慕迟以为她是害怕，安慰道:“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洛云笙却根本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眼前也是一-阵阵眩晕。慕迟吓了-跳，伸手把她拉起来，黑衣人蜂拥而至，慕迟见洛云笙几乎站立不住，直接一把搂过她的腰，带着她后退。

再退就是一条河了，四面八方都被黑衣人包围了，慕迟带着洛云笙直接脚尖-点，踏着河水往对面飞跃过去。

但是两人都没有想到，这水里还藏着人，在慕迟踏着轻功飞跃的时候，水里忽然冒出一个黑影，拽住慕迟的脚腕就往下拉，慕迟一个不察，被拉得往水下落，幸好反应快，反手就是一剑劈过去。但是还是整个人掉到了水里,顿时刺骨的寒气透入骨髓。

慕迟突然想到了洛云笙，但是水底什么都看不见，还有无数黑衣人朝他们而来，慕迟在水里不好借力，也看不清情势。

但是身上忽然暖和起来了，至少那刺骨的寒气没有再侵蚀他的骨髓，洛云笙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光芒，像是有粉红色的花瓣在飞舞。

慕迟想对洛云笙说话，但是在水里他根本无法开口，只能奋力往，上游，在水中行动不便。斜刺里冲出来一一个黑衣人，慕迟有些躲闪不及，腰间被划破一道，殷红的鲜血渗出来，水很快就被染红了。

“呼一一”慕迟冒出水面，抱着洛云笙，水面黑魃魅的，倒映着漫天的孔明灯，慕迟转头去看洛云笙，洛云笙指尖确实萦绕着淡淡的光芒，身上就感觉没有那么冷了。但是洛云笙自己身体冰凉，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阿落!”慕迟搂着洛云笙，奋力往岸边游去。两人勉强上岸，幸运的是慕府的救兵很快就到了，慕府好歹也是天朝的丞相府，敢刺杀慕府丞相的公子，本来就是一件勇气可嘉的事情。

等到安全了慕迟才有空去检查洛云笙的状态，只消一眼，慕迟就看出她状态很差，非常差。慕迟心里突然很是愧疚，每次只有他带她出来，好像都会出事。洛云笙脸色苍白，目光却还明亮，已经少了那种冰冷，恢复了以往的澄澈。腹内的绞痛一直没有好转，洛云笙额头冷汗直冒，又因为落水，浑身冰冷。

“阿落。”慕迟伸手抱住她，离了洛云笙那神奇的术法，慕迟才真切感受这刺骨的夜风。当真是很冷，他尚且受不住，更何况洛云笙?

洛云笙勉强睁眼，看着慕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慕迟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此刻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慕迟一只手穿过洛云笙的后颈，一只手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来，直接往回走去。

慕府的支援很快，把黑衣人围起来，但是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抓到了也没什么用，何况这些人一看局势，直接一个个抹脖子自杀了。

慕迟现在不想管这些事情，他感觉到怀里的温度越来越冷，像是什么东西在离他而去，慕迟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开始狂奔，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什么。

整个慕府的人都看到自家公子气势汹汹冲进府里，一脚踹开了大门，吼道:“快去给我请太医!”

整个慕府，就连慕东风都没见过如此失态的慕迟，所有人被吓得不轻，一个个匆匆忙忙，手忙脚乱去请太医。

云汐今天及笄之礼，晚上想来找慕迟，却得知慕迟带着洛云笙看花灯去了，本想等他回来质问他，不想就看到慕迟和洛云笙浑身湿透冲进来，很狼狈，但是慕迟一脸严峻，吓得云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慕东风都没见过这样的慕迟，更何况是云汐?

云汐就眼睁睁看着慕迟看也不看她一眼，抱着洛云笙往里面走去，青铃看着两人的样子，急的快哭了，这好好的出去，回来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青铃帮洛云笙换了干的衣服，洛云笙偏头躺在床上，歪头就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出来，青铃放下帘子，等太医来。慕迟被慕东风强行拉去换衣服，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要是不换，估计这两个都得看太医。

慕迟没有听到太医做了什么论断，青铃说洛云笙是一直留下的病根，不知道是怎么留下的，而且时间没有太久。后果就是会很怕冷。

这么一说，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洛云笙所有记忆都指向她是雪国人，但是偏偏她很怕冷。如果是这样，她还能回雪国吗?

慕迟有些怅然地回头看向洛云笙，洛云笙已经恢复过来了，只是还没醒。慕迟还能感受到那种生命的流逝，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小时候站在母亲身边，感觉却没有这么明显，可能那时候自己还小。但是昨晚那个感觉实在太清晰了，让他现在想到还是觉得害怕。

“公子。”青铃见慕迟一直在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讲的话他刚刚听进去多少。慕迟听到青铃喊他，才有些迷茫的看向青铃。

青铃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摇摇头，她本来想说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慕迟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心思听她讲话。她还想说，姑娘身体很不好，需要人好好照顾，但是自家公子是个大忙人，别人照顾他还差不多。

但是连青铃都能看出来，慕迟对洛云笙的态度真的很不一一样，至少昨天那气势，是整个慕府上下没有人看过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