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树下。
过往的女子眼神都不自觉地瞥向树下的那抹白，有几个大胆的更是上前问其有无婚配，都被润玉有礼地回绝。
无法之下，润玉只能施了个隐身咒。
润玉张开手，一只纸鹤从手掌上飞起，看着萦绕着自己的纸鹤，扬起一抹极具温柔的笑。
叹口气。
回到凡间宅院的润玉见不到白夕亦见不到锦觅，却看到了白夕留给自己的纸鹤，让他在此等她。
那个小迷糊准是在哪里玩得忘了时辰。
润玉任纸鹤飞走，看着它飞走的方向，不仅浮想起...。
那一晚他布完星脚步刚踏入宫门，就看到庭院中她迎着夜明珠的光辉手下忙着，转注地，他回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夕儿手巧，又在捣弄稀奇玩意。”润玉含着笑，撩袍坐在逆光下“这是你家乡的东西吧。”
润玉对白夕时不时弄出的古怪东西，早就见怪不怪。
“你今晚回来的好早。”白夕低着头微笑，手下的动作没停“这是千纸鹤，它有很美好的寓意。”
润玉看着她手下的动作，拿起桌上那个像极了鹤鸟的东西，确实比平时早了几个时辰，原因是今晚他特别想见她。
“夕儿也来教我可好。”
白夕手加快，折好手中的半成品，又递给他一叠裁好的纸张“好啊。”
自己又换了张纸，手速放慢了些，让润玉能看清。
接过那些五颜六色的方纸，润玉跟着她，这纸鹤的折法倒也不复杂，没用多久，两人同时停手。
“夕儿来验收一下我的成果。”润玉把纸鹤放在掌心，等着她鉴赏。
白夕看着掌中的鹤，还说她的手巧。
“不错，不错。”白夕憋憋嘴，假装不高兴“不过你怎么能比我这师父折得还要精细。”
润玉见她不快，扬起笑“是你教得好。”
“自然是我教得好。”白夕皱皱鼻子。
润玉挑眉，还真不知道谦虚，不过有她在真好。
“夕儿送我纸鹤，润玉也应回礼才是，我身无长物，一生与寒夜为伴，无尊位，少亲友，倾尽所有，不过几只小兽，一间隔室，也没什么稀有的东西可送于你的。”润玉把一片薄鳞放在白夕的手上“这是我身上的一处龙鳞，不管相隔多远，只要你念动唤龙咒，我都会赶到。”
白夕收起龙鳞，觉得也不是很妥当，万一她没办法念唤龙咒怎么办，抿着嘴想了想。
有了，白夕打了个响指。
“润玉，你以后找不到我了，就让纸鹤来寻我。”白夕在折好的纸鹤施上灵力“你不见了我亦可寻到你。”
润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龙之逆鳞，六界只此一片，这就是他的心。
纸鹤得了灵力，就有了生命，绕着润玉和白夕飞来飞去，收集着两人的气息。
润玉看着饶着自己飞的纸鹤“恕我孤陋寡闻，这...。”
一只纸鹤停在他的肩头，双翅摆动间，两行小字显现出来。
“这是一线牵。”白夕解释道“它能凭气息找到彼此。”
润玉点头，原来如此。
那一夜，他们折了一夜的纸鹤，璇玑宫庭院上空飞舞着成百只纸鹤。
他送了一片逆鳞，她送给了他六只纸鹤，她不知他的心，他也亦不知她的心。
“你笨死。”女子娇嗔“这里很灵的，神仙路过看到我写的红绸，我们便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了。”
润玉被女子的娇嗔拉回了思绪，看着这对男女。
“你个小傻瓜。”男子捏着女子的鼻子“二月过后，我们便要成亲了，自然会一生一世在一起，我也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男子眼中对女子是无尽的宠溺。
说是祈愿树，不过就是棵榕树，不过看树的枝干，年岁已经很长远了。
女子不依，跺脚，推开男子“呆子，傻瓜，笨蛋。”转身扬着笑，继续向树上投红绸。
可结果不如人意，红绸一次次掉落。
“让我来吧。”男子看着女子挎下的脸，拿过红绸。
女子知道男子的意思，拉下他的手“要亲手抛上去才算数，你用武功不作数的。”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男子退后。
女子一次次锲而不舍地向上抛着“嫌我麻烦，那你不要娶亲好了，本姑娘也不稀得嫁你。”
男子赶忙上前陪不是，一口一个娘子，执起她的手，两人一起抛起红绸。
润玉见状，并拢双指，手微抬，施法，这一次红绸如愿得挂在树枝上。
女子固然欢喜。
“这下满意了吧。”男子对她的声音始终是轻声细语。
“嗯。”女子回抱着男子。
“玩了这么久，累了吧，走，我们回去吧。”男子握着女子的手，离去。
待着树下无人时，润玉来到树前，施法把女子的红绸取了下来，展开，上面的字迹潦草，但清晰简要‘惟愿生生世世和夫君一双人。’
难怪女子会骂她的夫君，原来她要的不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润玉莞尔，把那个红绸挂回树上。
“若是能和夕儿如方才那对夫妻一样...。”润玉低笑。
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和满天的星辰被乌云遮住，润玉仰头，看到天象的异常，捏指一算，眉一皱。
今夜本该无雨。
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雨时大时小，时而去，时而来。
沿街不免传来小贩的抱怨，无奈下庙会上的小贩和人群也只能匆匆跑进佛寺避雨。
热闹的庙会被一场不灵光的雨冲散。
润玉捏了避水咒，负手站在手下，等待着赴约的佳人。
这时，一对年轻夫妇从祈愿树下跑过。
“相公，这次赖头刘，可是吃了大亏了，想把人家姑娘买进醉春院，结果被人家打了一顿，真为我们出了口恶气。”
妇人的话可见赖皮刘是让人狠的牙痒痒。
男子脱下外衫，盖过两人的头顶“娘子，快走，你看到没有刚才那个白衣姑娘，一挥袖就招来了风雨，一定是个妖怪，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有长得那般好看的。”
“也可能是位仙子...。”
交谈的两人越跑越远。
“夕儿...。”润玉认定夫妇口中的姑娘是白夕，捏了个诀，向两人而来的方向而去。
......
被白夕打得鼻青脸肿的赖皮刘，惊恐地看着白夕“我再也不敢了，你...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吓得已经说不清话了。
白夕一步一步逼近，抬手间被一双手拦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仙友有何必为难一介凡人，更才的事我们已经看到了。”那双手的主人看着白夕，目光颇有几分威严“蝼蚁尚且偷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犯了天条，自有天谴...。”
身旁又传来一声极其温柔女声。
“师兄，这位仙友不是想伤害他。”女子蹲下身捡起赖皮刘身侧被雨水打落的纸鹤，交给白夕。
白夕顺着那双手抬起头，向上看去，看到的是衣着淡雅的一对神仙碧人。
男的半披墨发清秀俊逸，女的发间没有过多的奢侈之物，虽算不上绝世美女，但也是六界里长得及美的，两人眉宇间皆是一片安详之态。
“谢...谢，仙上。”白夕接过纸鹤道了声谢。
女子浅笑“举手之劳，仙友不客气。”
白夕眼睛看着两人，心里格外的清爽舒适，有种说不出的极为亲切的感觉。
那不知名的仙人挥袖间化了这场大雨，也在看着白夕。
“我见仙友一身水系灵力极为精纯，又可召风唤雨...。”收回牵制着白夕手腕的手，那仙人的目光有几分意外，欲言又止。
白夕猜测着两人的身份，她在天界千年，男仙女仙她都见过，这仙人拂手间就能让滂沱的大雨不见，莫不是...。
“仙上缪赞，小仙不过是天界一区区散仙，若论水系之精天界当是水神仙上才是。”白夕一语道破仙人的身份。
细瞧去，两人不正是那隐世四千年的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又是谁。
“仙友可是来自花界。”洛霖的眼神片刻间恢复宁静。
方才他已经感觉到白夕身上有三股不同的灵力，虽是几不可察，稍纵而逝。
“师兄。”临秀上前，握着他的手，眼中有丝喜悦之色“是她回来了。”眼神很是慈爱看着白夕。
白夕一头雾水，花界的人莫名其妙，就连头一次见面的两位上神也莫名其妙，是不是他们都有些误会，水神提到的招风唤雨之术，她自己也被惊到了。
“我并非来自花界。”白夕摇头“仙上为何有如此一问？她是谁？”
听到白夕的回答，洛霖眼神黯然。
“怎么可能不是。”只听得洛霖口中喃喃自语。
洛霖一提花界，白夕便想到锦觅的身世，手中的纸鹤揉成团，这水神知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看情况多半是不知道，那个神秘人和花界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她要到花界好好坐坐了。
白夕轻咳，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纠葛“两位仙上，抱歉，我把这儿弄得一团糟，扫了你们的雅兴，改日小仙一定登府赔罪。”郑重地向两人施了一礼。
洛霖和临秀只是看着她。
“那无事，白夕先行告退。”白夕又朝洛霖和临秀作了个揖。
洛霖只是轻飘飘地“唔”了声，眼神没有离开过白夕半寸。
白夕起身，听得水神这一应允，转身消失不见。
“师兄，她真的是锦夕。”临秀看着神情恍惚的洛霖“这四千年来若不是一直守护着我，师兄一定会在花界...。”
洛霖看着白夕消失的方向“你是为了我才失去了一身修为，遭受反噬之苦，我怎可不在你身旁相护。”拍拍临秀的手“明日就是天后寿宴，我们也该先回洛湘府打点下，看来这次要在天界多留些时日了。”
洛霖颇有些无奈。
他们二人向来顺其自然，不喜争斗，这也是几千年来不居天界的原因。
“一切等天后寿宴你我二人再去花界求证，也不急于这一时。”临秀宽慰道。
也只有如此，说罢，两人相携去往九重天。
洛霖和临秀刚走不久，润玉赶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吓晕的赖皮刘，一挥袖，跟着纸鹤追了去。
告别了洛霖和临秀两人的白夕来到祈愿树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看着红绸飘飘的枝干，施法把手中红带抛了上去，在祈愿树下发了好一会儿呆。
良久后，白夕擦干眼角的泪，挥手化成一道白光离去。
白夕前脚刚走，润玉追了过来，纸鹤在树下停留，饶着枝干，又寻着白夕的方向飞去。
一切皆是半步之差。
盈盈月色，一滴飘落的泪凝结成水珠浮在空中，被这棵屹立在此间的万年祈愿榕树吸了去，顿时间，树身泛起绿莹莹的灵力，化出了一个白胡子老者。
老者拄杖抖擞了精神“老夫活了几万年，还是第一次见着上神来这祈愿。”老者将白夕的泪含入口中“原来这上神的泪也是苦的，和凡人一样，有苦有甜。”
说罢，老者隐入树中，挑动了下枝蔓，一条红绸滚落眼前。
‘生生世世白夕都是润玉的。’
枝蔓一动，红绸又悬在枝头，随风而动。
哎，老者叹息，世间多少痴儿女，惟愿他们莫负了这一世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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