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世一双人

在箫声环绕里，南宫月的左手无名指上银戒闪闪发光，银戒是南宫月机缘巧合下获得的，滴血契约，每当他使用内力或者遇到危险时，便会与之共鸣。

　　它散发出幽蓝的荧光，让许多人都惊叹不已，也不知是哪个名家打造地机关。

　　南宫月虽是男儿身，风骨清俊但不冷漠，玉面文雅，不妖不邪却不失魅惑。广袖官袍很是合身，将他男儿的挺拔修长展示的不失分毫，又多了几分女子的温柔。

　　轻风吹来，带起广袖和衣带，吹起他的长发，银戒此时自幻成胸甲环绕周身，幽深而冗长的箫声从近至远扩散而去，随风入耳，叫人听着似能感觉出吹奏人的温暖。

　　他侧立在祭台，微微闭目，将内力缓缓注入箫中，修长的指尖轻握着玉箫，手指灵活地跳动是在律动。

　　台外的司舞使中不少是官家女子，有人含羞地偷瞄向他，有人是欣赏着美人如画，有人静静地聆听。场外却是有一种深情地望着，好想与他更近，可他总离自己那么远，此人正是赵婉。

　　她本该和那些司舞使一样那么近地守在他的身后的，就怪她这不争气地身子。要不是母亲为她暗中寻了大医师，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好不了。

　　待曲近收尾，皇上已祭完天，随百官整装待发，祭天完成是要上云泉寺听颂百篇佛经。这时有司舞使官指引司舞使们入台心跳万民祈福舞，而南宫月要继续留下来奏乐直至祝福舞结束。

　　使女们是开心的，往日里她们只能在宫廷乐师的助乐下排练，这还是她们首次和大乐师配合。姑娘们都比平时跳的更卖力，他们配合地很有默契，一场完美的祈福舞在百姓们的叫好声结束。

　　桓王已事先随着皇上去了云泉寺，特意留下了青书和姬青保护南宫月的安全。祝福结束南宫月缓步从祭台上走下，赵婉紧张的咬了咬唇走近南宫月向他行了个大礼，“臣女赵婉见过大乐师，问大乐师安。”

　　“赵小姐可是有事？”南宫月问道，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

　　“端阳节庆连庆三日，除今日的祭天大礼，明后二日城中热闹，有龙舟竞渡和文萃聚等等，想请月公子一同，可否……”赵婉越说越羞，将头低得很低，她的个子本就娇小，这么一弯南宫月正好看到个的后颈。

　　而这一不经意地一眼，南宫月却皱了眉，她的玉脖后根处有个浅淡地甚至可以忽略地，青灰色如竹节的痕迹，那是服用过浮生醉的人才会有的痕迹。

　　见南宫月不吭声，赵婉抬起头来想再次开口时，南宫月早已收回了目光，淡然问道：“赵小姐请的是大乐师南宫月还是南宫府四公子？”

　　这看似平淡地一问却是把赵婉问蒙了，直接怵在那半晌答不上话来。见她不作声南宫月自然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径直离开。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对于一个未出阁且与他无任何亲里故友关系地赵婉而言是答不上的。

　　请大乐师南宫月那是请官，她虽是臣女却无任何封号没有拜贴名目，自然是请不了的。若是说请南宫府四公子，更是不合理了，女未嫁，男未娶，一无引荐人，二无陪同友，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也是要招人非议的。

　　就这么错过了，赵婉紧抿双唇望向翻身上马的他，呢喃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南宫月往日里也常来云泉寺，有时给寺中小僧们带些四季常物，或是给方丈捎上些南宫家特有的竹叶茶或新鲜蔬果。

　　他好养竹，他院落里种满了竹，各色名种都有。别看南宫月才十四岁，却和老方丈是忘年之交，他常在午后来寺中和老方丈下下棋，或是论禅听经。但是更多的时候南宫月还是皮实的，毕竟只有十几岁。

　　他会带着北惜他们在天还未亮时，就在云泉寺的后山打彩珍鸡，到不是打来吃食，他从不在云泉寺附近杀生。

　　他只是需要彩珍鸡身上的彩珍羽来做装饰品，彩珍鸡羽长得极快，平均每月一换新。与其让他脱落在山野中，不如回收了做饰品，挣来的钱再回馈给云泉寺做纳金。

　　反正在小沙僧的眼中，这个小公子每月定时上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像是算准了又到彩珍鸡换羽的时间了，有时候还会顺带将各位师叔师伯们，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新竹苗或者竹杆挖走，在种竹苗的坑里留下一定的银两或者珍珠算是买金。

　　这些大家都知道，睁一只闭一只眼，他好竹也不是秘密，全京城都知道，就连衣饰上的绣样也多是以竹为主的。

　　今日祭天皇家听禅，小公子也来了，倒是和往常有所不同。那一身素雅淡如墨的官袍广袖长衫，一改平时里的嬉笑无羁，反而多了些淡漠清冷，这样的他倒是叫人有了距离感。

　　他安静的站在大殿前的菩提树下，初夏的风是温暖地，他轻抬起头看着从叶缝中透下的光，打在树叶上，打在他的脸上。有路过的小僧与之行礼，他会温和地笑着算做是回应。

　　有一位身披婆娑尼罗袈裟，手执金佛十八罗汉柱的老僧从殿后西侧向他走来，此僧胡须发白长至胸口，显然已上了年纪，近前来时，才发现是一直云游四海的云海大师。

　　只见云海走至离南宫月不到一丈的距离停下，南宫月礼貌地向其行了一个标准的佛礼。

　　云海大师笑着抚着自己的胡须道：“万物皆有序，微若而四砾，一花而知春，一叶而知秋，无处不有道，道念心生，困果轮回归无处，万物皆是空。”

　　南宫月笑着摇摇头却是不语，再次回头看向繁枝的树顶，从叶缝中看天，其实他自己也不知在看什么。只是，今日游街时在脑海中突然闪现的过去，那么遥远了，却又那么的真实。

　　他不知自己是何缘由会来到这个架空的时空，这里的一切看似虚渺，但自己又是真实地活着。重活这一世，他渐渐地学会放下，许多事也不再那么较真，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

　　云海大师点点头，似乎看出了南宫月的忧思，又道：“灵山有佛，众人问法，佛却不语，拈花一朵，众人迷惘，唯迦叶参透佛理。”南宫月回头道：“大师果真佛法高僧，熙怀不过凡夫俗子，不懂这些。”

　　“小施主是不愿懂。”云海大师深奥的说道：“即是方外人，便不入这红尘。若是入了红尘，何苦往来思。即可窥全貌，又可知沧海；莫要执念，珍惜眼前人。”说罢不等南宫月回答，杵着罗汉杖方步离开。

　　待云海大师离开许久南宫月才收回目光，又轻抬起头来，远处的大钟长敲了三响，余震回鸣却别有韵律。

　　他轻抚上菩提老树的树杆，轻声呢喃着：“花树菩提若浮生，笑念生世一双人。”他的声音极轻极轻，但即便是这样，站在远处大树下的潇九渊还是听个清楚。他在心中默念着：“生生世世一双人。”这是多美好的期许……

　　长鸣的钟声足足响了七响，是该回城的时候了。正想着一高大的身影从后面笼罩而来，南宫月收回了手，转身时却看到潇九渊已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温和一笑，道：“回吧。”潇九渊同样的笑着点头。

　　他们护送皇上回宫便一同出了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空闲，两人可以骑着马在京城地大街小道上慢行。夕阳的余辉斜照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极长极长，最后交汇在一个点上。

　　“九哥，这几日你休沐吧？”南宫月问道。

　　“怎么，有想去的地方。”潇九渊肯定的说着。

　　“我想去婵娟别庄看看。”南宫月道。其实他是知道潇九渊对婵娟别庄和青鸾山都有心结的，这么多年了，是该了结的时候了。云海大师有句话是说得很对，不要执念过去，珍惜眼前。

　　“好，我陪你去。”潇九渊应道，他想去的地方只要不危急于他，哪里都好，若是有危险，他也会守着他，护着他，这是他的承诺，从未改变过。

　　“那今夜你不回王府了好么？上我那去，明日天亮就走。”也许是怕话题太过沉重，南宫月也不想深聊，便转移了话题。潇九渊挑眉道：“行呀，大床给我，你上榻上睡去。”

　　“不用吧，我床很大的，睡好几个人都不会挤的。”南宫月道。

　　“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了。”一提到这个潇九渊就觉得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要挤着他睡，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南宫月晚上睡觉可不老实了，从小就是。以前在柳林郡时，那么大的小肉丁能把他挤到床最边上去，能睡大字型，人字型，反正什么姿势的都有。睡前和你挨着头，睡醒你能见着他的脚，上次喝醉酒居然还敢爬他的床，想想都觉得好笑。

　　“不嘛，我们一起嘛，我不嫌弃你的。”南宫月撒泼无赖道。

　　“我嫌弃。”为了不让南宫月继续下去，潇九渊直接驱马上前，南宫月紧跟上前，仍是不依饶，好似你不答应这事过不去了似的，他们打闹着笑声传至街尾。

　　青书和西靳等人跟在他们身后，公子对着王爷耍无赖已不是一次二次的事情了，他们早已习惯。

　　南宫月磨人的功夫也是杠杠地，再英明神武的桓王殿下也磨不过他的无赖耍滑。

　　“我保证我贴里面妥妥的，绝不挤你到边。”南宫月边说边卷着被子，将自己卷的死死地，紧靠着有护栏的那一边。潇九渊哼笑着不回话，他反正睡下就不动了，某人嘛，可信度实在是不高。

　　南宫月睡觉真是个坏毛病，其他都好，这是个大问题，得找个机会给他改了。哪有人睡觉总是乾坤大挪移地，他还真有这个本事，独个的时候能一直贴到床边，那种看着要掉下来了，却能不掉的本事，一般人是学不来的。

　　若是有人在边上，他总爱一条腿或一胳膊搭你身上才放心似的，扒都扒不下。其实潇九渊早就习惯了，嘴上这么说只是想让他知道这样睡质量不好，而且天气转凉或者是夜间容易受寒。

　　他自出生时受母胎寒气影响胃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一直喝着附子肉桂汤养着，从不敢食寒凉的食物。那疼起来可不是要去掉半条小命的。

　　只是到了半夜不知是热了还是做梦了，南宫月腿抽抽了几下，抬腿一蹬起先被他卷紧的被子一下就被蹬开了。

　　潇九渊一向睡得浅，南宫月一动他就醒来了，侧过身来面对着他，他倒要瞧瞧他平里到底是如何打滚的，真得想个好办法，把他这个坏毛病给戒了。

　　起先还只是小打小闹的，踢踢被子翻翻身，后面就开始打转不老实了。

　　只是在潇九渊观察地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每次踢被子时腿脚都会抽筋似的抖动，而且老会皱着眉。

　　“潇九渊把过他的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大晚上的这样频繁翻身肯定是有原因的，“看来得让东麸回来好好给他检查一下，不，东麸还是太年轻了，得请王老国医回来看看。”王老国医是云雀最资深的医师，有六十几年行医资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