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妖殊途【中】

小梨很平静地讲完这一切，除了一滴泪水从她眼睛里淌下来。

“捉妖师，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在人世这期间，除了间接让小梨失去了生命，我没有害过一个人。而小梨的死也非我所愿。她是我在人类世界的第一个朋友！除此以外，我没有吸食过任何一个人类的精气。因为在人世这十年，我没有好好修炼。所以我的妖力一直都保持在幼妖的水平。”小梨说道，“这么一个道行浅的小妖，你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收了我。所以，我连逃都不想逃，躲都不想躲，反抗都不想反抗。”

桐夏静静地听着小梨的故事。心中，像有一个什么伤口被撕开一样。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父母是什么滋味，所以，她也能同样体会到，如果父母失去了孩子，该是前者的痛苦的多少倍。她更能想象出来，如果小梨妈妈突然知道，真正的女儿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女儿是个妖。然后现在这个女儿也没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孩子了——桐夏还记得，小梨妈妈是多么热情地给自己孩子找家教，那么维护自己的孩子，说别的家教不好。还有，她们母女俩互相做鬼脸的样子。如果告诉小梨妈妈，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以后连这样的假的温情都不复存在了——桐夏看着严瑾阳，希望也能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波动。可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小梨只是讲了个无聊的故事，他正期望着故事快点讲完再动手。

“捉妖师，我真的没害过人。即使这样，你也要杀了我吗？”小梨激动起来。泪水淌得更多了。

“好，那我问你，既然你，既然你说你不想害人，那为什么昨天晚上潜入我家？”严瑾阳厉声问道。

“你家？我不知道是你家——我想找姐姐的。”小梨惶恐地说。然后她转向桐夏，努力得到她的信任：“姐姐，你相信我。我只想找你，我不知道你和捉妖师住在一起。我、我今天路上想提醒你的也是这件事。”

桐夏想起小梨说“姐姐，你家不安全”时那紧张认真的样子。她没说谎。

“你找桐夏干什么？难道不是觊觎她的妖力？”严瑾阳追问着。看你还怎么狡辩？

小梨听到这儿，无奈地苦笑一声。“我怎么敢觊觎她的妖力。我一个几百年道行的小花妖，她的妖力要是到我身上，恐怕我瞬间就会爆炸的。”

这话倒不假。严瑾阳想。桐夏之所以能承载这人鱼妖的力量，还是因为自己的封妖咒印。这个小妖精几百年道行，人鱼妖的力量的确会把她撕碎的。

“我想找姐姐，是因为，我很喜欢姐姐。可是，我也很好奇。姐姐你明明也有妖气，你也是妖。你应该也能察觉到我的。为什么当咱俩单独相处时你却不说呢？而且我在你身边，能感受你巨大的妖力。你比我厉害多了才是。怎么你却一副根本没认出我身份的样子——我想问问你，才去找你的。我怎么可能想害你？我，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桐夏终于开口了。

“可能，是因为同类的亲切感吧。”小梨说到“同类”两个字时，桐夏的目光又心虚地飘向严瑾阳。

“我在凡世十年。十年了，我没和我的族人联系了，我都没回去过一次。我怕好不容在凡世有了安身之处，随便出入人妖界的交界处，可能会被捉妖师捉到。可能我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为了小梨的家人，抛弃了我自己的家人。我十年了没见过一个妖了。我看见你，真的就像看见了亲姐姐。可你——你都不肯认我。”小梨委屈地看着桐夏。

不是我不肯认。我也刚解封不久，那会我虽然能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却还没那个本事认出你是妖啊。桐夏心想。

“好了，你说够了吧。你违背了妖的法则，我除你，天经地义。”严瑾阳一字一顿地说，“谁让你非要来凡世。凡世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不想小梨一家太难过而已。我有错吗！”小梨喊道。愤怒和绝望让她的身体和声音一起颤抖起来。

“你来到人世，就是错了！”严瑾阳手中的剑已经举起，紫光冲天，一时间连周围的气流都冷凝成霜。

“如果我有错，那么她呢！”小梨指着桐夏喊道，“她也是妖？凭什么她就不用死？”她悲伤地看着桐夏，“姐姐，你也是妖啊，为什么你就可以和捉妖师一起来杀我呢？”

“别废话了！”

桐夏正想和严瑾阳求求情，只见严瑾阳一道紫光闪电已经出去了。

“不要！”桐夏喊着。

小梨的身影一闪，粉红色花瓣突然把她包围。紫光劈落在地上，溅起一圈花瓣雨。而粉光再闪，小梨已经到了几米以外的地方。

老子受了伤，怎么速度退了这么多？竟然被这个四百年的小妖给逃了？严瑾阳重新抬起剑，冷冷地说：“你还在抗争什么？你不是说不躲不闪了么？这次，我可不会再给你留任何机会了。”

“等等！”小梨哭喊道，“我不想死。我不舍得妈妈爸爸！他们没有我也会很痛苦的！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妖。可是维护世界的秩序就是我的责任。我没有办法。”严瑾阳的声音依旧冰冷。看着心如磐石的严瑾阳，桐夏从没觉得对严瑾阳这么失望过。她眼睛湿润了，嘴唇微微颤抖。垂下的手掌边缘灵光若隐若现。

“不要躲了。希望你下一世，不要投胎做妖了。”紫光再次向小梨站的地方冲过去。这次速递更快，招式更加猛烈，力量也更加凶猛。一击毙命。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