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吧。”
“人小鬼大，”丁唤撇撇嘴，摸出蒙犽的烟盒，“哪天把自己压垮了，才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哭鼻子也可以被原谅的。”
蒙犽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摇头：“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压垮呢，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是啊，老师怎么可以小看学生，“我怕你垮了也不承认的。”
丁唤低下头，想要叼住烟，抬手刚要点火，就被东方曜伸手拿走了。
“吸烟有害健康，丁老师。”
抬头再看那双温顺的眼睛，却像是深邃的潭水了。
丁唤的爸爸妈妈知道是学生来做客了，热情得不得了，丁唤哭笑不得地被赶去厨房做饭，蒙犽则在客厅陪着聊天，有来有往，对答如流。丁唤在厨房听着，边听边想笑。没一会儿，蒙犽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丁唤擦了擦手，说有，你帮我望风，我抽根烟，蒙犽眨了眨眼，点点头，便倚着冰箱站好，仔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丁唤叼着烟，手上忙活着腌好牛肉，她回头看过去，发现那男孩仍旧乖乖站着，丁唤就笑，说回来吧，傻孩子，我爸妈知道我抽烟，我骗你玩的。
“哎哟，你也太坏了。”蒙犽抬手拍着额头。
“这怎么叫坏，把碗拿过去啦。”
米饭很甜，青椒炒牛柳很好吃，炒芸豆不好吃，但是丁唤给他夹了很多，于是蒙犽也乖乖吃掉了，这餐晚饭，他可以记三年，这是他给自己的期限。
吃完饭，蒙犽主动提出帮忙刷碗，丁唤站在水池旁边，守着垃圾桶抽烟，蒙犽洗得满手泡沫，偏头看向丁唤，张了张嘴。
“我也想尝尝。”
丁唤眨了眨眼，然后笑着摇头。
“你和小曜，还真的蛮不一样的。”
蒙犽听了，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没休息几天，学校就开始组织补课了，补课结束，蒙犽抱着半块西瓜去找东方曜，却发现他家没人，这让蒙犽有点沮丧，于是他又抱着西瓜回了自己家，一个人把西瓜全部吃光了。
转天开学，那之后，东方曜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学习、跑步、吃饭、上课，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三，班级第一，他像是同谁签了生死状一般，为了达到某个目标而变成了一部冰冷的机器，日夜不休、步履不停。
艺考那段时间，班里少了几个人，平时不觉得，突然空了几个位子，感觉还挺冷清的，教室里暖风不是很足，没写几行板书手就开始发僵了，学卝生们缩在羽绒服里，也同样懒懒散散的。
物理课本快被讲穿了，多翻两页纸都能自燃，虽然丁唤高中毕业七八年了，却也还是会疑惑为什么要让学生们懂变压器和宇宙速度。
晚饭期间，东方曜会拿着卷子或者习题去请教丁唤，丁唤也总是在办公室的，几张演算纸，一支中性笔，写写画画，公式与示意图被整齐的排列，丁唤的嗓子带着些软软的味道，可沉下声音的时候，又格外温柔，他们的座位挨在一起，东方曜盯着丁唤的指尖、虎口和手腕，看着那只手写出缜密又简练的解答过程，转而笑着看向他，他就也跟着笑，然后虔诚地将这一幕幕存进大脑的最深处。
这十几分钟里，东方曜允许自己不去管什么狭义相对论和脉冲变换，不去管什么名次和成绩，不去管什么应该不应该，他只想这么和丁唤坐在一起，这是他最后的放肆和奖励。
“所以，这边应该先用这个公式算出初始值？”
“你的脑子真的很快，小曜。”
“没有，老师教得好。”东方曜笑了起来，因为这道题他自己已经推了三遍了。
“吃人嘴短嘛，”丁唤喝了口菊花茶，喝到嘴里两朵胎菊，咳了两声地吐回了杯子里，他没注意到东方曜不说话了，又接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和学卝生家长一起吃饭呢，当时还蛮尴尬的，我超级担心你们会突然塞给我红包之类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会呢，”东方曜摇了摇头，那双眼睛又望了过去，“我怎么能让父母亲为难老师呢。”
丁唤顿了顿，空调的温度似乎有点高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啦，老师饿不饿，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我看看时间，也行的，那我请你吃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迎面就碰上了蒙犽，这大男孩只穿了件薄卫衣，外面套着件冬凉夏暖的校服，原本是一副不是太好的表情，却在见到丁唤的瞬间变作笑脸。
“哎，丁老师，东方曜，你们去做什么呀？”
“去食堂吃饭，要不要一起啊，我请客。”
东方曜站在丁唤身后，抬眼望向蒙犽，“蒙犽应该吃过了吧？”
“嗯？你吃过了啊？”丁唤回身看了东方曜一眼，又扭头看向蒙犽，“二食堂的馄饨蛮好吃的呢。”
“我吃过了，你们快去吃饭吧，再晚就要上自习啦。”
蒙犽笑着摆了摆手，开玩笑似的拍着两人的后背，“我去那边找同学，先走啦。”
“哎，记得回来上自习啊！”
“老师，我们走吧。”
东方曜确实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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