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在这里，傻瓜！”
韩信抬手喊道，东方曜打眼看见了，连忙挥着手往那边走，跟个竹蜻蜓似的，韩信笑了起来，迈步迎过去。
“信哥，学校太大了吧。”第一次迈入大学校门，这男孩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有你看腻歪的时候。”韩信挑了一下眉毛，绕过这高大的男孩，冲身后的东方镜打招呼，着手拿过两个人手中的行李箱和洗脸盆，便一块往宿舍楼走去。
这是一所综合类大学，正逢新生报道，什么样的小孩都有。
穿得花哨点的，可能是美术生，穿得花哨中带点内敛的，估计是音乐生，穿得又花哨又学音乐的，那没准是个rapper，要是碰到穿格子衫的，韩信回头看了东方曜一眼，又笑，那他应该是个预备役码农。
东方曜不是本地的人，早年间家里出了些事，他父亲便带着他和他姐姐北上做生意了，那会儿韩信刚10岁，东方曜9岁不到，他们两家住前后楼，念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转眼又到了一所大学，韩信挺开心的，这傻弟弟是个乖孩子，能凑在一起，也省得别人欺负他了。
宿舍还算整洁，简单收拾了一下，东方曜便让他姐回宾馆休息，韩信忙摆手，说先请你们吃饭，东方镜笑了一声，说，“你们现在哪有什么钱请吃饭？我请就是。”，三个人便又下了楼。
东方曜比韩信矮小半头，双手搭着他小哥哥的肩膀，左顾右盼，看什么都高兴。韩信时不时回头跟东方镜聊两句，说有我在，这小子没问题，东方镜点点头。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韩信突然冲着迎面过来的少女吹了声口哨。
那女孩瘦瘦高高的，颇白净好看，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看过去。
“次——”没等“操”字出口，就见到韩信身后的长辈，那女孩嘴里的脏字拐了十八个弯，“次、次晚饭去啊？”
韩信抿着嘴憋笑，“啊，走了啊。”
那女孩点点头，也没再跟东方曜和东方镜打招呼，低头看着手机，迈步走远了。
东方曜捏捏韩信的肩膀，“她是谁呀，你朋友吗？”
韩信点点头，“沈召，工商管理的，比我大一届，你得喊姐啊。”
“哦。”东方曜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晚饭去校外的美食街吃的。
绕来绕去，进了家农院似的小馆子，铁锅炖鸡做得很好吃，东方曜吃光了所有的贴饼，又吃了三碗米饭，撂下碗筷，长叹一口气。东方镜又嘱咐了几句，到底是个男孩子，发小也在同一所大学，左右没什么好担心的，东方镜便回了宾馆，打算明天一早直接回公司，韩信就领他随便转了转。
操场偶尔会办音乐节，很小型的那种，不过要看学生会那帮人肯不肯张罗了。假山那边有木桥，不过年久失修的，最好还是不要去踩了，野湖还挺漂亮的，夏天可以钓小龙虾，周围有很多家属区，会有老人带着小孩子来玩。学校里时常有跑车经过，别跟着大呼小叫的，好歹也见过世面不是。二餐拐角有家冷饮店，报你哥的名字，能蹭一杯可乐，一餐没啥好吃的，二楼的鸭血粉丝汤还凑合。来这边别吃海鲜，回家吃去，这边的都不新鲜。出门是美食街，脏乱差啥的就别在意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坐车去市里也挺近，算你走运了小子，咱俩还能分到一个校区。
东方曜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就那么听韩信讲着，操场上偶尔会开大灯，360°无死角地照着小情侣们，九月份的晚风透着秋意的凉，韩信穿着件黑外套，两手揣兜，作势要踹东方曜。
“想啥呢，傻了吧唧的。”
东方曜立刻就炸毛了，“什么啊，我都大学了，还要骂我傻。”
“就是傻，”韩信用膝盖顶了顶东方曜的屁股，“走，去超市给你买点零食当早饭，早晨不用起那么早的，反正餐厅也没啥好吃的。”
东方曜颠颠儿地跟在韩信身后，说着不用了，我要把你吃穷咯。
“那你再请我呗。” 韩信回头看向东方曜，后者眨了眨眼睛。
他哥哥长哥哥短地喊了韩信九年，最难的日子都是在韩信家蹭饭度过的，大学开学的第一天，这哥哥又在他身边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在夜风中盈盈发亮，东方曜就又笑了，他小跑过去，一把揽住韩信的肩膀，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大步往超市走去。
“请嘛，这边有好吃的烤鸭店嘛，我请你吃的。”
东方曜拿了些泡面，就看到韩信在饮料货架那边站着翻手机。东方曜又拿了一盒好丽友派，走过去问韩信在干嘛，韩信笑了一声，说还记得路上遇到的学姐吧，我问问她要点什么吗，一块儿捎过去。东方曜“哦”了一声，站在韩信身后来回晃悠，他有点想去看韩信的手机，可那样子不太好。这边韩信抬头冲东方曜道，拿两打可乐吧。东方曜又“哦”了一声，抱起两打罐装可乐，挎着篮子跟在韩信身后。韩信拿了两袋牛肉干，接过东方曜的篮子，两个人去结账。
韩信只要了一打可乐，余下的全给了东方曜，东方曜往他怀里放了一盒好丽友派，韩信摆摆手，说拿不了了，东方曜就拆开包装，拿了两个塞到韩信的口袋里。
他们一个要去西边的宿舍楼，一个要下坡去东边，韩信嘱咐东方曜把零食和舍友分分，好好相处，东方曜点头应声，之后两人在路口分开。
韩信抱着那打可乐，边往宿舍楼走，边给沈召打电话，沈召在这边跟舍友玩扑克，摸过手机接通了。
“歪歪歪？”
“你外卖到了，美女。”
“……傻逼。”
沈召笑了起来，回头把扑克给了身后的人，登上鞋子跑下楼。韩信揣着兜，可乐放在脚边，见到沈召来了便招手。沈召走过去，韩信弯腰拿起那打可乐，拿衣袖蹭了蹭包装底部的尘土，接着递给沈召。
沈召没接过来，把可乐推回韩信怀里，撕开塑料包装，拿出了一罐，“你还真给我买了啊？”
夜风吹过，女孩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烟味，韩信道，“哎，都给你买的。”
沈召又抱回那一打可乐，把手里那罐递给韩信，“我也没想跟你客气，你多虑了。”
“操，”韩信笑着点头，“我走了啊，玩你的吧。”
“哎，韩信，”沈召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提了一句，“今天那是你，你弟弟？”
“啊，”韩信拉开拉环，听到“刺”的一声，“我邻居家的孩子，比我小一岁，我们从小玩到大的。”
“牛牛牛，”沈召竖起大拇指，“有空我请他吃饭。”
韩信喝了口可乐，笑道，“那你可别赖账啊，溜了。”
东方曜跟舍友互相认识了一下，搬出那打可乐来，一人一罐，几个小男孩作干杯状，仰头喝下凉爽的气泡糖水，接着畅快地“哈”出声音。东方曜舔了下嘴唇，盯着手里的易拉罐，眼神慢慢失去焦点。
沈召坐在垫子上，身后的小风扇正呜呜地吹着风，上家出牌，沈召“哎哟”一声，扬身甩出手里最后三张扑克，而后笑着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一脸的得意。
“随便你们折腾，好吧，我头客。”
“头客，借你个可乐。”
“哎，拿过来大家分了吧，正好一人一罐了。”
焦糖色的汽水掺杂着碳酸在口腔中点燃一把火，只是这甜丝丝的味道和舌尖上残存的尼古丁很不相配。
没人喜欢喝可乐，除了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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