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断离生

小姑娘没有多想，直截了当地应承下来，毫不犹豫。

骆俞衽微微诧异，仔细一想却也明白了，什么都没多说，便转身离开了。

莫汐拿起碗，轻含了一口血，俯身，靠近那妖艳得不像话的唇，轻轻碰上。

血，顺着他的唇角缓慢流下，在床上晕染出点点血梅。

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蕴含着小姑娘甜美的气息，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是……小汐儿的血……

他努力地想睁开眸子，却拧不过体内的那股力量的束缚。

那股力量，想取代自己……

可是，小汐儿还在等他醒过来……

腥甜的血，还在不断流入他的五脏六腑，似乎，控制住了那股力量……

那一瞬间，他挣开了束缚。

夜玄庭骤然睁开眼，迸发出赤芒，血色君子兰映照在他瞳孔中，吓到了她。

但他也仅仅是睁开了眼，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小哥哥……”

小姑娘眸光湿润，一把扑进他怀中。

夜玄庭回抱住小姑娘，眸子不觉已湿润。

听觉和视觉在慢慢恢复，让他又重新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

这次毒发，让小姑娘受惊了……

“小汐儿……”他的头埋在小姑娘颈上，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喃着。

他不知道……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他已经失去了味觉，若是下一次失去感觉，不知道是否还能看见小姑娘……

“小哥哥，你干嘛不告诉我，断离生啊……那是断离生，不是醉彼岸……你告诉我，你的身体已经被毒侵到了哪个地步了，我可以帮你解毒的，小哥哥……”小姑娘抱着他的颈，泪眼朦胧。

夜玄庭沉默着，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许久，他才重重叹了一声。

“汐儿这般聪明，怎会猜不出？更何况，汐儿不是已把过脉了吗？”

失去味觉……筋脉堵塞……发色如雪……

果然，和她的判断一模一样……

中了断离生，首先发色会如雪般洁白，第二阶段，便是五味尽失，再然后，筋脉会缓慢堵塞。

而到第四阶段时，目障耳聋，两感同失，到这时，筋脉完全堵塞，再想治好，便难了。

到第五阶段时，五感全失，形如枯槁，状若老翁，五脏六腑开始枯竭，而这时，能治好的把握，只余三成。

通常在第五阶段，中毒者便会因忍受不住身体上的摧残而死。至于第六阶段……那更是可怕，身体会开始溃烂，万蚁噬骨，瘙痒难耐，此时，便只有不到一成的救治把握。

若是能撑到最后一个阶段，那……便会全身溃烂，万毒蚀心，到时，神农再生也救不了了。

然而，这仅仅是断离生的阶段性毒伤。若再论它的每月一次毒发，平常中毒者在第三阶段，便该死了。

可是小哥哥竟然撑到了第三阶段，还在骆俞衽的帮助下，凭借自身强大的内力，一直压制着毒素演化。

小哥哥很聪明，但，毒素依旧会蔓延。

“汐儿，我这毒，来自无忧阁。”犹豫再三，他还是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莫汐紧握着粉拳，咬着唇，轻声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断离生是毒中之王，连毒夭舞也拿它没办法……可是，可是小哥哥，我会帮你解毒，我会的！”

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眸子写满了坚定，晃花了他的眸。

夜玄庭承认，那一刻，他动摇了。

他只知道他的小姑娘在毒术方面颇有造诣，却好像，从未深刻认识过她……

是了，她是无忧阁的血脉，是无忧阁血脉最返祖之人，世间百毒对她无用。而她的血，更是能压制一切毒物。他的小姑娘，本就天赋异禀，是他，一直忽略罢了……

而且……毒虽是无忧阁的，但，或许并非无忧阁之人下的手呢？

让小姑娘试试，也并无大碍，总不会比现在这副模样还惨吧……

这样想着，倒也对小姑娘多了几分信任。

“小哥哥，你先把血喝完，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压制几个月，我会想办法配解药，小哥哥也竭力寻找我娘亲。小哥哥信我，我定能帮小哥哥解这断离生！”

莫汐把剩下的半碗血放到他手中，然后出去了。

夜玄庭只来得及看到她右臂上的伤，忍不住湿了眼眶。

为了他，不惜放血帮他么……好像，小姑娘真的是第一个可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呢……

夜玄庭抹了抹眼，看见手指上晶莹的泪珠，不禁苦笑。

该死，都几年没哭过了，今天哭的次数简直是以前的总和……

他一仰头，喝下那半碗血。

从手指开始，曼陀罗花纹开始消散，接着是蔓延到颈部的紫纹，一点点，一点点退散……眸子也渐渐恢复成玄色，那朵妖冶至极的君子兰正慢慢变淡……

银发慢慢变短，他好似，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