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梅花粥

夜玄庭回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紧张，不由得轻扯了下嘴角，啧，这小丫头也太不禁吓了，不就是板了个脸嘛，这都能吓到？若非看她这小身子暖床不错，抱着舒服，医术还行，他早将她丢去喂狗了。

“怎的？还需本公子去抱你不成？发带就在床边，束了发洗漱好后，去膳房帮本公子煮些梅花粥来。本公子只等你一刻钟啊，若做不到，趁早离开长安。”夜玄庭轻嘲，显然是还在对方才之事介怀。

这也怪不得他。长安传言，玄王殿下不喜他人触碰，连圣上也不可避免。因此，玄王殿下至今还没有侍妾通房。对莫汐，却是有点纵容过度了。

小姑娘显然还不知道这一点，就连夜玄庭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毕竟，小姑娘昨天晚上那药……啧，无法用言语形容。

莫汐回头，果然在床边找到了那青色发带，心下一喜，想感谢夜玄庭，却见他已经踏出寝屋了。

小姑娘忙束好发，噔噔噔小跑出寝屋，赶忙去洗漱了。

之后，又跑进膳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煮粥时整张小脸满是愉快。

夜玄庭坐在窗口前，手里拿着小人书，目光却落在梅地里的小姑娘。

莫汐的小脸冻得通红，一双带着薄茧的手不住地啰嗦。她拿着篮子，努力地去摘梅树上的花。

少年呆呆看着雪中那一抹青色，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梅花粥”，纯粹是刁难她，哪曾想，这丫头……居然真的去摘梅花了……以前，哪有这样的，都在背后骂着他，说他冷血，早早不干了，殊不知，他只是想念母妃了……

他素来无情，只是不知为何，那颗一直只有冬天的心脏，竟然在融雪……

雪地里的小姑娘似乎是看到了他，朝他扬扬手，通红的小脸上有几分惊喜。

看着小姑娘的笑容，夜玄庭不禁展颜一笑。这一笑，仿佛梅花失颜，天地失色。

恰好印证了那句话，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小姑娘开心地朝他喊道：“小哥哥！你等一下！等一下就可以用膳了！”

少年轻轻点头，率先回过头去看小人书，却满脑子都是小姑娘的笑容。他有些窘迫，耳根子微红。

他一定是魔怔了……一个小姑娘，也才八九岁吧，他怎么能……而且，也才认识一日……

失神间，小姑娘已经端着梅花粥进来了。

莫汐往书房里边望了一眼，瞥见正坐在窗边发呆的少年，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小哥哥？”

夜玄庭听见了，抬眸望去，对上那一双如小鹿般纯澈的眸子，心里一动。

他放下书走出内室，站在莫汐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旋即，坐在桌前。

小姑娘还站着，有些拘谨。

“不吃？”夜玄庭神色如常，轻佻一笑，微微抬眸看向她，“需要本公子亲自喂你吃？嗯？”

莫汐有点不知所措，愣看着他。

夜玄庭无奈一笑，这丫头可爱是真的可爱，蠢也是真的蠢。

“坐下吧，既然是我的侍女，那本公子也不能亏待了你。”夜玄庭盛了粥放在她面前，梅香味馥郁，看起来不错。

“可，可是小哥哥，这不合规矩……”

莫汐还想说什么，却被夜玄庭挑了挑眉，张狂一笑，道：“你见这长安哪个人管过我规矩？”

莫汐哑然。

她在来长安的路上就听说过玄王殿下夜玄庭了。他的生母是凤国长公主，大夏的筠容贵妃，自小便是夏皇最宠爱的儿子。他自小体弱多病，性情温和，却鲜少有人敢同他一块儿玩。

因为筠容贵妃是凤帝的姐姐，生前荣宠不断，凤国的子民都十分爱戴这个长公主。因为有凤国为依仗，夏宫也无人敢打骂教训这个玄王殿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遭殃了。

因为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才养成了他现在这个随心所欲的性子，尤其在筠容贵妃去世后更甚。

而夏皇因为愧疚，便在他十岁那年将他封王，将整个江南赐予他。

是以，他便在当日收拾了行李去江南住了几年。只是在回到长安后，他性情大变，变得冷酷、无情，连夏皇也对他明显冷淡了许多，不再管他做了什么，却一直容忍他。

因此，才会有如今这个看似温和，实则不羁的玄王殿下。

莫汐乖顺坐下，也不再说什么了，她觉得这是一个会令小哥哥伤心的话题，毕竟，这么多年，小哥哥都是一个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