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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入画

短文长情

戏院。 宋染墨一身军装,漫不经心又动作凌厉的从腰间拔出抢来,对着戏台上的角儿“嘭”的开了一枪。 戏院乱了,台上的角儿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嘭、嘭、嘭”三声枪响,一队着军装的人围住了戏院。 “安静。”宋染墨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枪,目光冷淡,面无表情,“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乱党,但是呢,今天既然已经死了一个了,我就不追究了,不过我告诉你,别再让我看见你,下次,你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宋染墨说这几句话时,抬眸,看似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人群中紧紧握拳的男子。 “参谋长……”宋染墨身边的那个军人欲言又止。 抓一个活的乱党可比杀死一个乱党来的功劳大。 “怎么?”宋染墨冷冷的看着他。 “没……没事。”那人只得熄了这个念头。 宋染墨,宋国城的儿子。几年前,宋国城抓了个活乱党,又偶然结识了省长,步步高升,如今代替了那人成了新省长。 这个年头,军阀划地为城,拥兵自重,虽然名义上联合,统一,暗地里也是不对头的。 “收队。”宋染墨细细的擦好了枪,抬步走了出去。 那队军人才收起枪来,让着戏园子里的人出去。 宋染墨抬头望了望天,心里空落落的。 “宋染墨你还是不是人!?”小巷里,男子揪着宋染墨那平平整整的衣领子。 “呵……”宋染墨慢悠悠的拿下男子的手,挑眉,“怎么?没人拦着你?” “你……”男子眼眶红了,“她喜欢你啊……” 宋染墨心头一颤,眯了眯眼,又拔出了腰间的枪,“关我什么事?我不是说过吗,别让我,再看见你……” 又是一声枪响,不远处的麻雀四散。 他杀人,从不考虑感情,或者说,没有感情。 宋染墨拿出纸巾,慢悠悠的擦着枪管。 这城里查的严,不多时便有巡警来查看。 宋染墨也懒得解释,转身就走。 她……喜欢他吗…… 宋染墨莫名的有点难受。 太阳落山了,宋染墨抬眼看了眼面前的树林。 不知不觉居然踱到这里来了。 这片树林之前是人们的坟地,后来渐渐的就成了丢罪犯死人的尸体的乱葬岗了。 这个年头,谁还有心思给人收尸。 入目的是一具戏子的尸体。 那人一身戏服,脸上化的妆早已花了,却掩不住那张脸的美。 宋染墨上前,刚蹲下身子,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狠狠的扎进了左手臂。 鲜血溅进了泥里,他的脸色更苍白了些。 宋染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神色淡淡的拔出那把匕首,撸起袖子看了看那道刚刚刺出来的伤口,挑眉,又撸下袖子。 那条袖子下,疤痕累累,却没有一条出现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双手是随了他的母亲的,他母亲便有这么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很好看。 宋染墨呆了一会,忽然使劲将那把匕首就势甩到了不远处的那棵树上。 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 莫墨靠着树,抖了一下,深呼吸几次。 听见那人踩着树叶离开的声音才从树后面现出形来。 那把匕首,插在树干上,沾着血,入木三分。 莫墨垂下了眼帘,颤着身子走到那戏子身边。 那女子一身戏服满是泥污和血迹,女子的那张脸和莫墨更是如出一辙——她们,是双胞胎。 莫墨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子的脸颊,毫无声息的脸颊。 泪水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 如果……如果莫墨今天没有出城,如果她没有替她上台表演,那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啊…… 她明明,明明就不是…… 宋染墨回了院子。 有人给他包扎伤口,有人对他嘘寒问暖,有人担心他的安全…… 可惜,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如果有的话,估计也是担心被省长问罪吧。 宋染墨甩开众人,走进屋里拎了瓶酒,锁上门,自斟自酌。 喜欢,呵。 她恨他还来不及吧。 不知何时,他睡着了。 “贱人!你居然敢背着我私通乱党!不过正好,我就说嘛,我时运到了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一手揪着女人的头发,一手扇着她的脸,还时不时踹上两脚。 “爸爸爸爸,你别打妈妈……你别打她……”孩子满脸的泪水,扑上去又被男人一脚踹开。 “滚!小兔崽子你懂什么!?只要这个把这个女人交出去,咱们家就发达了……” “阿然阿然,不怕啊,别管我,乖……”女人很狼狈,嘴角都是血。 “妈妈你说啊,你说你不是你说啊!” “不,我是。”女人很坚定,前所未有的坚定。 “哈哈哈哈贱人!你终于承认了!只要把你交出去……” “妈妈……”孩子没管男人发疯般的说的什么,只是泪眼婆娑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女人。 “阿然……阿然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画面突转。 女人被绑着跪在地上,一颗子弹打中了女人的胸口。 “妈妈!”孩子挣脱俩个人的阻拦,冲到了女人身边。 女人是笑着的,在这最后弥留的时刻,她笑的格外开心。 她说:“我很高兴,我是……以一名‘乱党’……的……咳咳咳身份死去的……” 女人的嘴唇又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来。 一颗子弹,擦着孩子的手臂,射进了女人的头颅。 温热的鲜血溅了一地。 不远处的那些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则是花红酒绿,一个接一个的赞扬着宋国城的枪法精准…… 孩子愣愣的回头,他看见,自己的父亲,正把一把枪放在桌上,端起酒杯,与那些人笑着客套。 宋染墨忽然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揉了揉眉。 静静的坐了一会,宋染墨拎起酒瓶子爬上了屋顶,一下一下的喝着酒。 那酒,苦苦的,涩涩的。 就像,他的母亲酿的酒一样。 宋染墨的母亲出生自远近闻名的酿酒世家,她酿的酒,很苦,很涩,常常被父亲扔到大街上去,然后嘲讽一番。 那时的父亲,不会打母亲。 他永远忘不了,他的父亲,和那群所谓的上流人士,端着酒杯,在行刑场上虚伪与蛇的样子,那个样子就好像,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行刑场,而是一片美好的风景。 他忘不了,母亲笑着死去,鲜血溅了他一身的场面。 他讨厌这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感觉。 在南京,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想法都是:啊,这就是那个乱党的儿子啊…… 没有人愿意跟他相处,因为他是“乱党的儿子”。 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宋染墨醉眼朦胧的抬头,颤抖着想伸出手,却仍旧还是缩了回去。 又是幻想…… 他讨厌幻境,一次次的给他希望,却又一次次的把他推入更深的绝望。 女子眉眼如画,静静的看着他喝酒。 “宋参谋长……”女子终究还是开了口,没有了之前的圆润动听,变得异常沙哑。 宋染墨的手抖的更厉害了,酒水都洒出来了。 像是逃一样,宋染墨慌忙跳下了房。 他是真的怕了。 他怕自己相信以后才发现都是假的。 宋染墨刚下房顶,那女子便抓住了他的胳膊,“宋参谋长……” 宋染墨面上满是茫然,良久,转身抱住了女子。 “假的就假的吧……”莫墨心底一疼。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刺猬,卸下了满身的刺,剩下满身的伤。 他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次幻想,才会这么……不敢面对。 皓月当空,星河璀璨。 夜色薄凉,冷风刺骨。 何其有幸,得卿青睐。 他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 次日。 宋染墨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 一如既往的,冷清。 果然啊,还是假的。 宋染墨下意识的想要摸到腰间的匕首,才恍然记起那匕首已经被他扔了。 宋染墨右手握拳,狠狠的捶在了左手臂上。 只有疼痛,能让他感觉到,他还活着。 他很想死了吧?为什么活着呢?为什么要活在这个年代啊…… 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女孩,成了他活着的执念。 那天,母亲死了三个月,父亲一路官职高升,顺风顺水。 他不喜欢父亲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他溜了出来,反正,也没有人会管他——他是乱的儿子,所有人都想避嫌。 思绪逐渐飘远。 “奶奶的你个赔钱玩意!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在看见你!”那个夜晚,南京城有些地方仍旧是灯火通明,有些地方,仍旧是寂寥清冷。 “住手。”宋染墨想,自己可能是脑子一抽就挡过去了吧。 那大汉见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孩,正要打,便看见宋染墨从后腰拔出一把枪来,放着狠话跑了。 “你手怎么流血了?”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抹了一把嘴角,瞥见宋染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滴着血。 宋染墨没说话。 “来,我给你包扎。”女孩子大大咧咧的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条,拽过他的手就把他的袖子撸了上去,然后看见了一道血痕。 “你怎么弄的啊?这么惨。”女孩子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布条系了上去。 宋染墨心想,这姑娘也真是的,自己刚刚好歹救了她呢。 女孩给他包扎完,满意的打了个蝴蝶结,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拜拜啦,我明天就要和师父离开了。”女孩回头跟他道别,“欸,你回去记得让你家人给你上药啊。” “他为什么打你?”宋染墨呆愣愣的就问出来了。 “切,他是我爹。”女孩撇撇嘴,“我娘死了,他就不要我了呗。反正我还有师父。好了好了我该走了,明天我就要和师父学唱戏啦,不说了,拜拜。” 宋染墨目送着女孩离开。 他家里,不会有人给他上药包扎的,他们,他的父亲,继母,是不会希望他回去的。 可惜啊,他父亲就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不让他回去呢。 哪怕对他厌恶至极,宋国城也不会让他死。 他是他唯一的儿子,仅凭这一条,便足够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想活下去了吧。 也只有自残,才能让他意识到,他还活着。 他也喜欢上了听戏。 好在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愣是没人来打扰他的走神。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两条路,而他们,一人走了一条。 不几日,战争还是如期爆发了。 百姓逃命的逃命,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不过短短几天,这座城从繁花似锦变成了寥寥几人。 他们守不住城,宋染墨心里清楚。 他们也走不了,因为周边几个城都被攻陷了。 那些公务员文人早早的就投降了,剩下的,唯有军人。 守城战很快变成了巷战。 他心里清楚,他那厌恶他的父亲此刻正躲在省会,根本不会救他。 他,无足轻重。 宋染墨看见了莫墨。 一身蓝色军服的莫墨。 宋染墨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开枪吧。又仿佛,什么都没说。 宋染墨瞥见莫墨身后有个人朝她开枪,动作凌厉的拉开保险,一枪杀了他。 那人临死还目露惊异的看着他。 他狠起来可以杀了任何人,不狠起来又不想杀任何人。 俩人相隔不过十来米,却被来来往往混战的军人阻隔了所有。 宋染墨张了张口,似乎在说,我欠了你们两条命,可惜啊,我只有一条,还不上了。 宋染墨笑了。 莫墨第一次看见宋染墨笑了,苦涩的,嘲讽的,笑了。 然后,宋染墨缓缓抬起枪,对准了不远处的一个军官模样的军人。 莫墨看了一眼那人,瞳孔一缩,当下抬枪朝着宋染墨开了枪。 那是他们的支队长。 子弹射中了他的胸口。 宋染墨还是笑的,可惜笑不出来,只好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那把枪,从他的手中落下,掉到了地上,砸出了弹夹。 莫墨跑过去。 那弹夹里,没有子弹。 “宋染墨!” 战争总是如此,来势汹汹,结束也不过几天的问题。 那军官走过来,轻声道:“他是年芊芊的儿子吧。” 年芊芊,宋染墨的母亲。 莫墨点头,轻轻的把宋染墨的身体抱在怀里。 她明明可以打别的地方的……为什么啊…… 他怕是,准备好了自尽的吧,他的弹夹里,只有一颗子弹啊。 “他的母亲是个英雄,只是,苦了他了。”那军官叹了口气。 宋染墨最后一点意识逐渐模糊。 他想,他的母亲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好好活着”吧。 第一次啊,有了一个除了母亲和那个小女孩之外的人说他苦了。 在他小时候,那些人只会说“别学你母亲,看她死的……”“这就是那个乱党的儿子,离他远点……” 真好。 曾经,他说过,成者王败者寇,但我宁愿成为寇,我知道,我会是寇,我希望,你们是王。 他知道,很早就知道,母亲很爱父亲,而父亲喜欢的却不是母亲。 母亲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一个内部核心腐败的军队是不可能赢得民心的,不可能胜的。 她想给父亲和宋染墨留条后路,后来才发现,这条所谓的后路,才应当是正路。 她对宋国城死心了。 她刚死,宋国城便娶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做了继室。 莫墨的哭声很低,低低的抽泣。 宋染墨,她的敌人,她的仇人,她……爱的人。 戏子入画,她入了谁的画? 又是谁,入了他的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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