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么叫作死？这就叫作死。白家的家主或许会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但不一定想报答这份恩情，尤其当时的楚离离已经五岁了，距离漠昀候楚未溟出征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五年来沧澜国众没一个知道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由于什么都不知道，民众里便开始流传起一个小道消息：其实漠昀候早已战死边关，而国君为了安抚百姓稳定民心也只好封锁漠昀关周边沧澜国所属的城镇来防止消息走漏。这谣言像插了翅膀一样快速飞满了封锁外的整个沧澜国土，而因为旁敲侧击的贵胄从头到尾都没得到过国君的回应，渐渐的居然有人认为这是默认，于是一开始忌惮漠昀侯势力而不敢找秦施母女麻烦的人也越来越放肆，秦施又被封了灵力难以正威，只好在明知白家可能会不认账的情况下冒险南下到了长天府。

这就是楚离离这短短一生的悲剧开始。也许曾经是真的感激过这位巾帼将军的救命之恩，白家一开始确实对母女两人还算恭敬；但一年后六岁的楚离离到了测灵根的年纪，众人本以为她定然与她的父亲一般拥有生来便是练体五阶的天赋和纯净的火系天灵根，然而结果十分令人意外———这位楚家的幺女竟然没有灵根！

没人相信。也难怪这是漠昀侯的女儿，若是其他人众人估计还不会这么震惊呢，于是楚离离后来硬生生测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同一个结果，测灵根的晶石从头到尾连都屁没为楚离离放过一个。于是楚离离便成了所有人嘲笑的资本，随便哪个人家教训孩子都能把她拎出来当反面例子：“你是要当楚离离那样的废物吗？！啊？！”

久而久之，城里所有的小孩就都对楚离离厌恶至极，都觉得她是害得大家老是被父母打骂责罚的罪魁祸首。

来自孩子的恶意最为天真，但同时这份恶意也最残酷直观，楚离离小时候一上街就会被他们围在一起扔石头，经常被打得头破血流浑身是泥，街边的人却没一个去理会，因为白家的态度早在一开始楚离离的灵根测出来以后就表得明明白白：随便欺负，反正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乐得清闲。秦施也被他们软禁在一处院子里母女相离，只能在看不到女儿的地方以泪洗面。再大一点，白家送楚离离到学府学习，长天府那么多的百姓私塾，白家家主白仁偏要把楚离离送进整个长天府里最大的世家子弟聚集地，楚离离在那个人人都能修炼的地方人人可欺，经常三天两头就破个相折个手脚什么的，过的是苦不堪言猪狗不如的鬼日子。白家不用提，白家对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内则直接闭着眼睛，白家上下连最低贱的仆人不高兴了都能拿楚离离撒气，而且绝对没人会阻止。整个白家也就一个是看不过眼对她好的，就这一个还因为经常闭关管不了她太多———于是楚离离就不负众望的被折磨死了。

赋离离，啊不，现在她要叫楚离离了，楚离离一梳理完脑子里的记忆就破口大骂：“我他妈的真是接到了个好烂的摊子。”

她看了一眼依然昏在原地的白倩倩，心里极其憋屈：人家好不容易弄断的爪子蹄子现在又要给她正回去……

啧。楚离离嫌弃的撇了撇嘴，所以给白倩倩喂桃花源是必然的，果然是自己太年轻了，居然一气之下就杀了她的侍女断了她的手脚，正所谓“冲动一时爽，善后火葬场”。现在这骨不正也不行，不然就算白倩倩现在算是她“这边”的人了，等会儿回去对那个白仁估计也不好解释。

思及此，楚离离只好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撑着涅槃准备站起来，右肩突然传来的异样感觉却令她蹙了眉头。

怎么说呢……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依附在她肩上，然后右肩周围的伤口淌出来的血都被吸进去了。

楚离离猛地扭头，赫然瞧见一条熠熠生辉金光璀璨的盘龙耀武扬威的占据了她的整个右肩，龙头上栩栩如生的眼睛正好与楚离离的双眸对上，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这是条活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

天色已晚，长天府瑜洲城内的白家却灯火通明，白家家主白仁看着四肢被固定住躺在榻上嘤嘤哭泣的小女儿，额头上青筋暴起：“倩倩你说什么？你和那废物去城郊卫缪林狩猎的时候遇到了五阶的赤炎虎？那废物还救了你？！”

白倩倩现在特别后悔，她以前为什么会欺负楚离离啊？她这么欺负楚离离，今天那个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人家却冒死把她从老虎嘴巴下背了回来，自己以前怎么那么不是东西呢？思及此，白倩倩哭的更凶了，边哭边指责她爹：“我不准你骂离离！要不是她我今天就交代在那里了！你还不知感恩！呜呜呜呜我知道了，在爹爹心里，我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白仁脑袋简直都要被她哭爆了，见此情形只好出声安慰：“哪里的话……我们倩倩在爹爹心里当然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楚……离离伤势如何？”

白倩倩一提起来就心虚：“我对不起她呜呜呜……她身上的伤都是我打的呜呜呜！那头畜生跳出来的时候小兰正好站在离离面前，所以她才没受伤，不然她要是受了伤，女儿今天是怎么被背回来的？！”

白仁在周围扫视一圈，确实没看见倩倩以前那个叫小兰的侍女，此时她又闹腾着要见楚离离，只好咬咬牙让人把候在外头的的小废物领进来，心道“这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了！”

楚离离一进来就感受到了来自白仁如影随形的瞪视，她看了看躺在榻上的白倩倩那副恨不得立刻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当机立断的腿脚一软，柔弱的哭了出来：“呜呜呜……不要打我……我真的是为了救倩倩……”

她有那白莲花的心思，却全然没那白莲花说来就来的眼泪，然而这番光打雷不下雨的“哭诉”虽蒙不了其他人，蒙个中了桃花源的白倩倩却不在话下。果然，白倩倩一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这副子被欺负的样子，立时便柳眉倒立，躺在床上都硬是做出了一个横眉竖目的狰狞表情，盯着这屋里的下人就是一顿吼叫：“都瞎了？！看不见离离都站不稳了？！还不快扶她一把！”

下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三小姐又搞出来的什么侮辱这废物的新招数，两个丫鬟一上去就打算掐着楚离离的手臂把她提起来，岂知楚离离一个抽泣便躲了过去，在袖子底下反掐了她们一把，自己却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你们怎么又掐我呜呜呜……都说了我真的只是为了救倩倩……没有其他的坏心思……”

白倩倩看着这个场景怒火中烧：“你们这些贱仆！本小姐说的是扶离离起来！不是掐着她起来！你们还敢欺负本小姐的救命恩人？！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那两个丫鬟简直有苦说不出，被这么骂心里面也是怨气冲天，但又不敢反抗，只好做小伏低的把楚离离扶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这废物明目张胆在白倩倩看不到的角度对她们翻了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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