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醒卿至终相逢

“将死之人，伽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差别。活一命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普度众生方为慈悲。山中一猛虎，伤重将死，救或不救，虎痊愈而归山，捕麋鹿食弱兔，虽活一命却伤百命，慈悲不得法门，乃荼害生灵尔……”斗姆元君之言历历在目，那时她不过是寄居在陨丹内的一魄，闻其言甚是不解，以为说的是锦觅，可不曾想说的是她。若说刚刚是掀开的一角，如今便是摊开的真相。山间猛虎，不错，这条命本就是她逆天夺命多出来的，既做不了沙场效命的卒，也做不了机关算尽的将，却被当成一个挑起战乱的理由，何其荒谬……

　　此刻，应龙与凤凰的真身化作流光即将相撞，霜花不及多想，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纵身便往那处扑去。不过一刹那而已，很短，很短。那道暗光没能射入魔尊的胸膛，而那琉璃净火亦没能烧至彼岸的天帝。她闷闷哼了一声，慢慢滑落，手心一道佛印金光四射……

　　“锦觅——”

　　她不知道这叫的是她，或是锦觅，起起伏伏，掠过荒山平原的草尖割出稀碎声响，见过星河浩淼无极，皓月烟笼寒沙，亦是听到了霜花真身片片碎裂的声音，钻心的痛啃咬着心脏，她眼前忽现日思夜想的面孔，腰被搂住，血染红了唇，而旁边的润玉却心口沉痛，复杂的思绪将他淹没，眼底那抹幽绿随即退却，“别打了，为了我，不值得，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是我们三个人的事，跟其他人无关……”那音色里含着几分自嘲，更是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揭露，她对不起爹爹，娘亲，临秀姨……

　　旭凤眼眶微湿，剧烈的心痛感侵蚀着他，泪水淌过鲜血布染的脸颊，见怀里的霜花望向那一道白衣身影，强撑着开口，“润玉，对不起，我骗了你……”是，她自私的骗了他，她并非那个锦觅，不过是鸠占鹊巢的陨丹生魄罢了。那时，她强行将锦觅逼出这具躯壳，可大婚那日锦觅魂魄未曾消散，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夺了掌握身体的权力，将那翊圣玄冰刺入凤凰的内丹精元……

　　她只觉心神崩溃，将锦觅虚弱的残魂击散，却被那痛楚刺激得晕了过去，吐出了原本栖身的陨丹。

　　润玉眸色渐深，望着旭凤怀中的霜花，皱了皱眉，却未发言语，而霜花却呜咽的抓住旭凤的手，“凤凰，我想听你说，想听你说，你原谅我了……”即便那不是她所做，可旭凤的恨就是埋在暗处的针，绵绵密密扎着她。

　　“我从未恨过你，从始至终，我恨的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这一句，抚平了霜花裂开的伤口，她艰难的露出一抹笑，“终于听到你说这句话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而旁处红衣如火的锦觅却不着急上前，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紧紧盯着那抹白衣身影，耳边战场呼啸的风声撞击着她的衣袖，指尖闪过一抹淡青色的光芒，三千青丝尽飞舞，撩乱了劫数，搅动那于命盘之处转动的轮回道。

　　霜花强行调动几乎散尽的灵力，掌心缓缓出现了绽放的白薇，“凤凰，答应我，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把它吃掉，你自己要好好活着，好吗？”不知为何，临死之际，她什么都明白了……

　　“凤凰，我爱你……”

　　她仍记得上青天闻所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风花散落，浮生未歇，叹的又是何……

　　锦觅撤了那术法，流苏婉转响吟悲欢离合，发丝被扑面的风拂起，望尽无垠幽绿的忘川，踏过沾满鲜血的尸骸，站在霜花的面前，在旭凤惊愣的注视下，食指轻点在霜花的额头，纯净的混沌神力流泄而出，涌入霜花的四肢百骸，那破碎的真身被生气修补着，尽数无伤，“霜花……”她最初也曾怪过怨过，却始终不曾恨过，人人皆为自私，只是她从未曾考虑过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