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另一结局文本版

　　公堂之上，陈年冤案，重昭之日。展颢弃绝尘世，无再留恋；火莲万念俱灰，服下剧毒……

　　京郊湖畔

　　阳光洒在湖面涟漪阵阵如碎裂般璀璨，展颢伫立湖边任由思绪横飞，身后的火莲远远地注视着“秋娘这么多年，我真的好想你，这个人间太寂寞。”他的心思火莲明白，所以不劝，同是自杀未遂的人，当初若不是方旭强行挽留，他们早已相伴黄泉。

　　展颢和火莲经历了公堂对簿，鬼门关前走一遭，早已厌倦尘世。此时一名云游高僧出现，给了展颢一丝希望。

展颢：“我已是一身血债，为世人所不容，唯挂念失散多年的独子，心有不忍，现在只想远遁尘世，谁也不见，只当留个念想。”高僧：“施主有此心，甚好，你若愿同老衲前往，老衲必当收之。只是施主想好了，既要遁入空门就绝不能有一丝杂念，任何情感都不能。”“我早已没有了任何情感，还请大师放心。”“如此甚好。”

　　方旭：“爹，您真的要走，一切才刚刚定下，您不想多陪我一会，我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意已决，别再多说了。”转头却见一旁一言不发的火莲，脸色煞白，眼里的泪水像是再多呆一会就要落下。展颢蓦然心头抽痛，毕竟这件事对于火莲的打击也许更大。“火莲。”没想到火莲的声音几近失控，“您不是说过再也不会离开孩儿了吗？为什么？您现在又要丢下孩儿？”“火莲，你应该明白的，爹为何而走？”“孩儿明白，让孩儿跟你一起离开。”“不，我只想一个人默默走完后半生，这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你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了。”“爹……”“不要再说了，即刻启程。”

　　展颢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与高僧双双启程，与僧人同行自然不会快马加鞭，悠悠前行反倒一身轻松，这或许就是放下吧，不觉神清气爽。“施主气色好多了。”“是啊，少了许多担子自然松快不少。”

直到他发现后面偷偷跟着的火莲，“胡闹，我不是让你不要跟过来了吗？”几日来的平静被打破展颢自然心生怨气，“孩儿知错，看到爹爹过得这么好，孩儿替爹高兴，若今后不复相见，爹爹就不能让孩儿送您一程吗？您放心孩儿绝不打扰您，真的孩儿就跟着，只要看着您到了孩儿就放心了。”展颢拧不过他，也觉着日后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倒也心生不舍就依着他了。

　　一路上，展颢跟着高僧抄经化缘，心绪平静了许多。僧侣同行免不了风餐露宿，粗茶淡饭，只是每当看到火莲远远的独自守着，也不好好吃饭；有时候急风骤雨他们倒还躲一躲，火莲隔着一段距离又不想与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就只能仍由风吹雨淋。高僧：“你若担心就把他叫进来吧！”“也好。”

　　“谢谢爹。”“这里没有你爹，向佛之人心即向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之事，施主请便。”火莲不再作声，只是缩在远离他们的角落里瑟缩着。

　　正值雨季，连日来阴雨绵绵，一路上不得不走走停停。换下湿透的衣衫，坐听窗外潺潺的雨声，心中微澜。火莲蜷缩在屋檐下，悄悄掏出藏于怀中的雕像，眉宇间透着亲切与威严，长发飘飘衣袍飞扬，凛然一副傲视群雄的姿态。“爹。”日后，对于展颢的印象和思念或将只能依附于此了，苦涩一笑，将雕像小心藏好，浑身已然湿透，双臂交叉在胸前环抱住自己，亦像是拥抱怀中的雕像，“爹，只希望您日后真能放下过往仇恨和伤痛，孩儿已别无他求。”

　　已过四更，迷迷糊糊中火莲感觉一阵暖意将他环绕，似梦非梦，他想看清楚却总也醒不过来。火莲只身出门身上连多一件衣服都没带，就这样湿了干干了湿，加上伤势未愈难免风寒发热，展颢为他疗伤诊脉，方才扶他睡下。动手为火莲宽衣时，一尊雕像忽而硌着他的手，细看方觉是自己，不禁舒眉展颜，神态倒颇与其相似，只是自己却想不起何曾对他有过这般亲切之态，这莫不是他心中所想的父亲的模样。

　　轻轻安抚火莲一声声喃喃的呼唤，“爹，爹。”双手轻抚着他发烫的额头，轻声叹了一口气，“傻孩子。”悄悄将其放回火莲怀中藏好。忽听得门侧异动，抬眼只见高僧透过幽暗的夜色静立门外，“哦，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毕竟……”“施主，不必多言，向佛行善本是积德，又何须多做解释，即使他不是你儿子，你难道就不救吗？”“他其实，不是我儿子。”“阿弥陀佛，各中纠葛，老衲不想了解，施主不必自扰，早些歇息吧！”“哦，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吧。他嘛，就不必跟着了。”“来者自来，施主何须替他人定夺。”

破晓，火莲猛然起身，“爹，爹，爹。”却发现已然人去楼空，“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昨天……”顶着身上的不舒服，翻身出门却早已不见人影，仍然朝着前方追去，终于还是在下一个驿站赶上了他们。

　　“施主如此行色匆匆，既是修心又何来这么多顾虑呢？”“大师说的是，是我多虑了，他爱跟着，就让他跟着吧，无妨！”高僧略含深意的微微一笑，展颢似懂非懂。没想到离开了自己的江湖，自己竟变得如此迟钝了。

　　风雨兼程，佛钟悠悠，路终于走到了尽头。火莲在展颢身后扑通一跪，“孩儿拜别爹爹，爹爹保重。”拖着疲惫的躯体对着展颢拜了又拜，一路上都以施主自称，临了终于喊了声爹爹。看着火莲转身远去，展颢差点没忍住竟欲踱步前追去，末了，只剩一句话，“火莲，答应我，今后一定好好活着。”火莲顿了顿终是没再转身，似是讽刺的一笑，“是的，我会的。”迎着风，泪流满面。展颢眼眶湿润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中。

　　良久，高僧：“好了，你回去吧！”展颢愕然，“什么？”“老衲说过，入了佛门就不能再有牵挂，施主情缘未了何必强求。”“为什么，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为何答应？”“当初的你的确心无杂念，可这一路走来，你的心已变，你没发觉吗？”“不，展某的心从未改变，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的心早在二十年前就寒了。”“佛门向来广施善义，施主若想逗留老衲没有理由拒绝，不过老衲奉劝施主，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静谧的寺庙里，月色幽幽，展颢却夙夜难眠，满脑子都是火莲的影子，还记得他在离开前求他抱抱他，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向他乞求的，而他直到离开都没有给他。是因为这个才对他念念不忘的吗？是的，一定是的，自己是觉得亏欠他，毕竟当初的错怎么算都算不到他头上。可那又能怎样呢？他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再追回去抱他吧，那也未免太荒唐了，再说这不正好让他断了念想。冷冷一笑，自当挥去这些无妄的念头，可却无论如何总抹不去火莲的身影，无论是年幼时那个坚强懂事，从不喊疼喊累的小火莲。还是年少时每天在总场上挥枪苦练，将展氏和赵家村的血债一肩挑的孩子，那时候他总怀疑这来自皇族温室里的孩子稚嫩的肩膀上能否扛得起这重担，可火莲偏偏是这么个不会乞怜的孩子。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重现，根本由不得他控制。天将破晓，往常这个时候火莲就该起来练枪，他从不偷懒，这样想着，火莲的小小的身影好像又重现在院子外面恍恍惚惚。

　　佛钟沉沉，敲进展颢心间，起身来到庙内，闭上双眼任由自己沐浴在钟声里，“这时候火莲在哪了呢？起身了吗？这一夜他可还好。”奇怪，以前他在身边的时候倒不见得多关心他，恨不得那一天早早的到来，现在他走了，却总是忍不住想，他在干什么？他的伤还好吗？“施主，夜里睡着可是不习惯呐？”“哦，并没有，我本是江湖中人，哪有什么不习惯的。”“心在别处，在此处又怎能睡得香呢？”“大师此话何意？”“施主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老衲的意思，心不在此，焉能强留，还是尽早归家吧！”“我已经没有家了。”“有没有家，在人，不在地。”高僧悠悠远去的背影似是让他想起什么，远远地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回去吧，晚了就不好了。”这话……什么意思呢？

　　展颢终日在庙堂内闲逛倒也闲来无事，只是佛堂重地，素不能像往日那般饮酒消愁，颇有些不习惯。“也罢，借酒早已不能消愁。”悠悠夏日，树影斑驳思绪飘然。夜深人静时，父子这一路走来，火莲那孤单落寞的身影总是不由自主地闯入他的梦境。“火莲，啊，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逗留数日，却是日思竭尤，只觉可笑，“没想到，最后竟被他一路的执着给留住了。”

　　一个月后，湖畔

　　展颢的忽然出现让众人惊愕，小离：“你，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害他害的还不够吗？你现在回来做什么？”“小离。”方旭赶忙拉住，“爹，您这是？”“哦你们都在啊，火莲呢？”“火莲他……他还是撑不下去了。”“你说什么？火莲……他什么时候？”“昨天刚刚……他等不了了。”展颢往后踉跄了几步，方旭大惊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爹。”“人呢？”方旭目光惨淡的望向湖面，湖面依旧波光粼粼。展颢失魂落魄的走向湖边，跪倒在湖畔，“火莲，爹回来了，爹回来抱抱你了。”双手伸向湖面，想抱住却只有掬不住地水从指缝间流走，久久的凝望，湖面竟出现了火莲的脸，冲着他笑，笑得那么灿烂，好像不曾受伤，泪水洒落溅起阵阵涟漪，火莲的面容模糊了直至消失在水中。

　　“火莲，你是有多恨爹，连最后的机会不给，你都不让爹见你最后一面吗？”“爹，你别自责了，这是火莲的意思。”展颢冷笑一声，终于明白高僧最后那席话的意思，其实二十年的相伴，一路走来他的心早已变，只是自己倔强的不肯承认，倔强的不愿低头，若是他当初及时回来面对自己的感情，现在也不不至于，“火莲，爹还从未抱过你，你怎么舍得？如今你让爹怎么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