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话

我感到难过，并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又失去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听到墙那面传来的声响，你心一惊。那分明是田柾国的声音，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应该刚刚结束酒店的兼职，回到家洗漱一番后躺在干净的床上，安然地倒头睡去，绝不是出现在这里。

郑谕田柾国！是你吗！

人在最惨淡的绝境下，总会本能性地抱有希望，化作点点星光在胸腔内极速膨胀，最后好似生命走到尽头的恒星猛地破裂，残余的碎片漂浮在再次漆黑一团的宇宙中。你跪着往旁边摸索过去，裸露的双腿在粗糙的地上擦出痕迹，黏糊糊的，想必那是血。可你依旧毫不在意地朝着墙壁贴过去，狠狠地拍打，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最后的幻想也消失了，你呆呆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安和恐惧占据满大脑，困倦至极，但无法入睡。高度紧张带来的是心脏的麻痹，持续压迫着神经。明明是不小的空间，却开始呼吸不过来。害怕在睡梦中会遭遇些什么，便一直睁大着双眼，大量的体力被消耗殆尽，你最终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束缚已经被去除了。不知道那些人用了什么方法，竟能一点都不惊动你地做到这些。那堵昨晚靠着的墙，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监狱的栏杆。毫无生命气息地躺在那边的，正是田柾国。

你起身想要走过去，却因为身体缺水脱力而猛得跌倒在地。只能倚靠在栏杆上，尽全力地伸过手去试图够到他。拜托，可一定要活着啊。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在反复尝试无果之后，你等来的不是田柾国的苏醒，而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外籍男子，带着一群身穿实验服的不明人士，浩浩荡荡地进入那间屋子。

他们近乎残暴地将田柾国弄醒，靠近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你只看到他的眼神一怔，随后便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去，陷入长久的沉默。领头的男人示意身后的那群人往前走一些，他们像观察实验品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田柾国，随后纷纷在手中的记录仪器上输入着什么。其中的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了针管，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朝着田柾国走去。

郑谕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田柾国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无望地靠着灰白的墙壁。在针头扎破皮层进入血管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是解脱般地闭上了双眼。这种非正常的姿态令你方寸大乱，不断地朝那些人吼叫着，只怕他们注射的液体会让你再也见不到田柾国；也害怕，同样会让你见不到明天。

可他们对你视而不见，就像是两个地方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你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你。无论你是大声嚎叫，抑或是猛烈拍打，那群人只是围在田柾国的身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予你。仿佛是亲身见到了一场弱肉强食的围猎，活生生的人此刻沦为玩物，任人宰割，甚至是自己熟悉的人。无法忍受这种窒息感，你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领头的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惊吓过度而昏过去的女人，动动手指差使人把逐渐失去意识的能力田柾国扔到那边去，便带着那群人离开了。

？怎么样？

？“注射了麻醉剂，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会醒过来。

？那个女人呢？

？只是惊吓过度，加上体力不支，已经为她注射过葡萄糖了。

？麻烦你了。

？我感谢你才是，谢谢你为我们找到了如此合适的研究样本，Mr.KIM。

田柾国郑谕，郑谕，你醒醒。

再次由白昼变得昏暗的室内，模糊的意识里，依稀能感觉到有人正在摇晃你的身体。睁开倦怠的眼睛，是完好无损的田柾国坐在身边，担忧地看着你。下意识警觉地坐起身来，但由于长久未能进食的缘故，整个人变得虚弱不堪，只是勉强在田柾国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郑谕田柾国，怎么办……我们……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紧紧地揪着田柾国的袖子，眼角红红的，雾蒙蒙快要渗出泪水。他安慰性地覆上你的手，轻拍了两下。尽管他的手也凉的可怕，但总归比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好。

郑谕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田柾国不会的，不会的。

借着墙壁上方唯一的小窗透进来的光，你依赖地看着田柾国，他的眼神不如往日里清澈，带着疲惫和些许复杂的情绪。他不说话，想来是答案是早就被定好的，绑架无非就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恨。如果是为了钱，他们不必费如此周折，更不会将你视作透明。想到这里，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害怕地摇着头，整个人抵在田柾国的肩膀上，瑟缩着，颤抖着。

外面似乎下起了暴雨，呼啸的风猛烈着拍打着窗，更显得漆黑的环境里万分阴冷。手电筒的光忽然打进来，直射你的瞳孔，惨白的光使你短暂失去了视觉，只能感受到有人进来拖拽走了田柾国，随即你的手被一片冰凉铐住，嘴巴被胶带封住，眼睛也被蒙上，跌跌撞撞地被带到了一个散着橘子熏香味的房间。

那些人好像只是把你丢在了一个房间里便径自离开了，你伸出手将眼罩去除，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一栋四面是玻璃的房子，通体透明，你看见那群带着口罩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在外面，自如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望过来看一眼。他们奇怪的视线并未聚焦在你的身上，而是房子内的某一处……你想动却不敢动，只能尽可能低着头寻找着，最终在远处的红色沙发一角，看见了面色潮红、满头大汗的田柾国，在那里痛苦地挣扎。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你尽可能快地朝田柾国走过去，察看他的情况。却没想到，等你靠近那边的时候，外面的人一窝蜂地涌了过来，贴在透明的玻璃墙体上，虎视眈眈地盯过来。

郑谕啊──

郑谕田柾国，你怎么了？你清醒点……

天旋地转，你摁在了田柾国的身下。

此刻，你似乎意识到，一场新的围猎即将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一切，必定是噩梦的开始。

郑号锡坐在幽暗的办公室里，偌大的桌面上摆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瓶。距离郑谕失踪已经过去了七十二小时，警方搜遍整个地带，也依旧不见她的身影。父亲急病突发入院，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所有的财产被紧急公证到自己的名下，这不正是曾经所期盼的吗？郑号锡不会再是一个替代品，而是堂堂正正的继承人。可是为什么，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郑号锡昏昏沉沉的，从座椅上辗转至沙发，整个人无望地凝视着天花板，闭上眼便是几日内占据满脑海的梦魇。

地下停车场，郑谕被困在一辆无牌照的吉普车里。

郑谕哥！救我！

撕心裂肺的声响，郑号锡一脚油门踩下去，试图追上已经要离开的那辆车。可突如其来的电话，刺眼的备注让人一下子没了向前冲去的力气。

父亲郑号锡，你这么没用，以后怎么帮小谕打理家业！

父亲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换一个孩子带回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只是一个替代品呢？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会喜欢我呢？

喜欢又值什么，再喜欢不你不也还是会嫁给金泰亨吗？

到头来，这个世界，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

郑号锡消失的话……一切会变好吗

郑号锡不……不，小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