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田柾国为什么，不是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吗？

田柾国双手撑在主治医师的办公桌前，前倾质问着对方，在第三次不被理睬后转身将敌对的视线投向一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金硕珍。

田柾国我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你一个心理科的医生每天往住院部跑，用尽方法不断地接近小言，现在还吹耳旁风不让我接她出院，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

金硕珍田柾国先生，我院很明确地传达过了，郑谕，不，郑言小姐的精神状态显示不稳定，现在是药物效果才支撑着现在的状态，如果你执意要让她出院，大概也没时间每天送回来进行输液和定期检查吧？

金硕珍向前走了两步，笔直地站在田柾国面前，眼里的真挚和警告意味几乎要将办公室内的空气冷冻住。田柾国先一步错开了眼，脸上的坚决也未曾削减半分。

田柾国明天，明天我去办出院手续。

田柾国摔门离开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主治医师蹙着眉，无奈地摇头叹气，抬头看向金硕珍。

主治医师JIN，你的朋友怎么如此固执？如果明天他真的要带郑小姐走，在未痊愈的情况下可能会复发的，劝劝他吧。

金硕珍会的。那——我先回去查看病人了，再见。

金硕珍礼貌地笑笑，在合上办公室的门后立刻拨通了电话。

金硕珍闵玧其，你们警方到底有没有在办案子，计划什么需要这么久？田柾国明天就来接郑谕出院，你自己看着办。

从电话里都能听出平时一直斯文有礼的金硕珍如此火大，闵玧其习惯性地把手机拿远了些，翻了翻面前茶几上的资料。

闵玧其放心，他明天见不到郑谕。

田柾国和往常一样悉心照料完你的晚餐之后嘟囔着要留下来，赖在一旁的陪护椅上直到指针快十点了才被你“赶”出了医院，临走前还说着明天一定会来接你出院的话。

虽然高烧退下之后你的记忆就更加混乱，精神萎靡、头疼更是家常便饭，需要依靠药物和输液才能一点点逐渐好转。可一旦被困在这个白色病房里长达一个月之后，迫切想要离开的意志就更加强烈。似乎，似乎这种幽闭的感觉似曾相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果能尽早离开医院，回到那个小家，或许会好的更快些也说不定。

金硕珍今天的精神好些了吗？

金硕珍隔三差五就会来查房，一个精神心理科的医生总是出现在住院部倒是很奇特，只不过先想着他既然是朴智旻的朋友，大概只是尽尽朋友情谊而已吧。

郑言挺好的，可能是因为柾国要来接我出院吧，心情都比以往轻快些。

金硕珍那挺好的...

他在记录本上写写划划了几笔，又检查了各项指标情况，最后竟然在椅子上坐下了。

金硕珍那，你说的金泰亨，有再想起些什么吗？

你从床头的果篮里拿出一根香蕉递过去，在听到金泰亨这个名字后落寞地摇了摇头。

郑言没有，再也没有了。可能他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在我的记忆里。

金硕珍说不准呢，痛苦的记忆总是最深刻，或者是，深爱的人？

你更加惶恐，下意识带着拒绝性地摆摆手，笑着否认后只是用吸管不断地喝着水，回避着金硕珍的目光。你曾经有过这样的猜测，或许和那个叫做金泰亨的人有着一场旷世虐恋诸如此类的狗血故事，可一想到只要空闲就会来照顾自己的田柾国，那种即使减退了也依旧根深蒂固的依赖感，就恨不得觉得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女”。人得活在当下不是吗，要好好珍惜才是。

郑言田柾国呢，他怎么还不来办出院手续，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金硕珍正要开口，忽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皮肤雪白，一双凌厉的眼睛像夜里的猫，此刻正随意却精准地看着你。

闵玧其他不会来了。

郑言什么意思？

闵玧其大韩民国首尔警厅副厅长闵玧其，和加拿大国际刑警合作调查一宗绑架失踪案。

男人亮出了连接着蓝色缎带的工作牌，扯了扯系地有些过于紧了的领带。

闵玧其田柾国，大韩民国釜山市民，26岁，因涉嫌绑架首尔郑氏集团二小姐郑谕，潜逃三年后于昨夜在加拿大魁北克一所公寓被捕，证据确凿。郑小姐，找到你了。

如果有一天，你醒来的时候被抹去了几乎全部的记忆，只剩下唯一可信的同居男友。

如果有一天，你被告知你不是你，他也不是真正的他。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可信的他，才是毁了你全部的始作俑者...

你的记忆是错乱的，身份是被伪造的，对过去一无所知，你又该相信谁，又能相信谁呢？

你通过监视器看着被关押接受审讯的田柾国，他的神情陌生又熟悉，可过分平静的表情，淡如白水回答着一个个扎在你心口上的问题，时而激动时而诡笑的扭曲面目，让你的手有些颤抖。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拿出镇定的药剂一口掰开饮下，苦涩的味道残存在舌根处久久不能散去，苦的人眼泪泛泛聚在眼角，却还要拼命不让它掉下来。

闵玧其给。

走到身旁的人递过来一颗糖，你缓缓地接过拆开，是最普通的那种奶白色球状软糖，很甜的那种。

郑谕谢谢。

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因为来的人是闵玧其所以似乎毫不在意。他示意你先坐下，又把厚厚的一沓资料整齐地放在你的面前。

闵玧其等心情好的时候慢慢看吧。

郑谕所以，这都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噩梦吧，还是你们在演戏啊，这一点都不好笑的...

闵玧其抱歉。

看起来冷漠没有心的闵玧其居然还会随身携带纸巾，绅士地抽出来递给你。

闵玧其初步调查，田柾国，他——他应该是患有精神疾病，对你有些病态爱欲心理，是绑架的动机。从资料上看的话，你们曾经念过同一所中学，疾病史根源可能是那时候种下的。

意外的听完这些，你的精神并没有受到极大的冲击和撼动。也许是先前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昏倒过一次，如今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不至于心绞痛起来。

闵玧其具体的，我想等郑小姐病养好了，回韩国再处理也不迟。

郑谕说吧，我听着呢。

闵玧其郑谕。

郑谕你说，我要听。

准备就这么和你的执拗针对下去的闵玧其，并不打算不顾受害者的生理病症就这样一并吐露，他关掉了监视器，让田柾国的审讯画面在霎那间消失的一干二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金泰亨喂！闵玧其，你怎么可以当她面说那些啊？

无视警局人员一路大喊大叫冲进来的男人，在猛地拍开审讯室的门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闵玧其下意识地看了你一眼，狠狠地瞪了刚进来全完还未注意到你的存在的那一位，便示意手下立刻把他推出门外。

郑谕等等！

你挣脱开闵玧其试图阻拦的手，快步走到那个即将被轰出去的男人身后。虽然只是草草一眼，可那五官太深邃，深邃地一眼就牢牢刻在你的脑海里，和之前的记忆吻合对上。

闵玧其看着不远处几乎是静止在原地的两人，头疼地拧了拧自己的鼻梁骨。这下，所有的事情都比预先的要提前进行了。之前是，现在也是，破坏他一切既定计划的无理数——金泰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