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一次打开时,跟随着进来的还有一阵萧瑟。
中森青子的目光从国文书上移了开来,以为是惠子洗抹布回来了,想对来人一笑,只是抬头的一瞬间便僵了唇角。
“……快——”黑色制服的少年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不可一世地灿烂。她没有经过第二秒的思考便启口,但是回旋的语气似乎成了习惯,“——来的好快呀,平水君。”
“中森,早啊~”他明了地对她一笑,并没有点破她刚才的掩饰。
“你……今天来的很早嘛。”她看了看外面依旧显得有些灰暗的天空,说道。
“这话是我对你说的才是吧,”平水秋与抬起手指,将教室的电灯开启,周围瞬间明亮了起来,“中森你这么早来是为了看国文看到眼睛瞎吗?这么黑还看书= =”
“呵呵我的夜视能力一向很好。”她笑着望向她,眼睛自然地弯成弦月。
“噗……”平水秋与强制性地将涌上来笑声吞灭。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啦~”他眼里满含笑意地坐到自己位置上,然后用左手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
“平水君,”有什么事情跟往常不太一样,“五月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啊啊是啊,”他放下胳膊,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侧过身子,“她昨天晚上因为雷雨的关系没有睡好,今天我就没有叫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或许是他叫着五月的名字时脸部的曲线太过于柔和,又或许是他眼里的宠溺太过于刺眼,中森青子在下一秒便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
“五月她…很怕打雷吗?”女生细细的声音如同蚊呐。
“什么?”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恩恩,算是吧,你别看她平常挺强势的样子,其实这种时候还是很小女生的呢。”
“那……那平水君昨天晚上一直陪在她身边喽……”为什么头会越垂越低,从心底开始弥漫上来的苦涩究竟是为了谁?
“是啊要不然呢,”平水秋与说完后就后悔了,脸很不自然地红了起来,“我…我们是青梅竹马嘛,照顾她是应该的。”
说完后他便连忙撇开脸,碎发后的耳根彻底地红了。
他没有看见,中森青子的肩膀,在下一秒出现了细小的抽动。
只是一下而已,她很好地掩盖了自己。
——哇哈哈哈,快斗诶,我听说昨天晚上你又去哄你家老婆啦?~
——喂喂森田你别想那么龌龊啊,还有什么老婆不老婆的,青子怕打雷我是去安慰她!
——对,对,你是去安慰她~
——你,你别笑了,恶心死了!!
——我们是青梅竹马,照顾她是应该的呀!!
那时候,快斗的脸也是这么红的吧。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理直气壮地吼地吧。
那时候,我是不是在他身边,笑得一脸甜蜜呢?
“嗯哼,”平水秋与清了一下嗓子,想赶紧换一个不怎么令人害臊的话题,“中森你,怕打雷吗?”
“我,我吗?”
“我都叫你名字了,你还以为我在跟谁说话。”他对她的失魂落魄有些疑惑,挑了挑眉。
“不怕。”
“啊?”
“我说我不怕,”似乎是想增加点可信度,她拍了拍自己肩膀,一脸雄壮的样子,“那些自然现象,有什么可怕的。”
“噗——”他再次不可抑制地笑出声,然后连忙捂住嘴。
“喂,你今天怎么了,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她狐疑地问道。
少年将手放了下来,湛蓝色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孔。
她的表情竟是这般的哀伤。
这让她不禁想起他们第二次见面时的秋千之上,他也是这般看着她。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吧。”他蓦地认真起来,“中森你今天,还是心情不好吗?”
昨天将精心抄写的纸团扔进纸篓里的你,今天会不会舒服一点……
昨天泪中带笑的你,今天会不会真心地绽放笑靥……
“……”
“我上次说过了啊,你真的,很不适合撒谎耶= =”他眨了一下右眼,显得有些调皮。
“……什么?”
“你有夜盲症吧,昨天还看见你在吃维生素含片,”他指了指她笔袋旁边的小瓶子,“所以你说你的夜视力很好真是拙劣透了。”
“你——”
“再是你其实很怕打雷的,对吧?”他笑得云淡风轻,可是说的每一个都在她心上打下了深深的坑。
他没有告诉她,他来这么早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不想吵醒五月是占一部分,但更重要的另外一部分是他很担心她。
非常的,担心她。
——因为,她坚强地让人忧心。
“为什么中森你总要对我撒谎呢?明明知道肯定会被看穿的。”他的睫毛细细长长的,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轻柔,“我们也算是朋友啊,对朋友说真心话是最起码的原则吧,还是你觉得我会笑话你?”
她一直低垂着头,齐肩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侧脸。
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任凭她如何努力就是发不出声音。
——呐,平水君,你要我如何不对你撒谎。
要告诉你事实吗,这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要我告诉你,之所以这么早来,是不想在上学路上看见你和她,因为你们的身影实在幸福匹配极了,我觉得我心理实在承受不了。
你要我告诉你,自己有夜盲症,平常怕黑怕的要死,今天这么早来是为了发呆等到上课,是为了逃避上学路上你与他极其相似的背影。
你要我告诉你,我真的很怕打雷,然后你可以变成快斗来陪我吗?
——这些的这些,你真的要我告诉你吗?
平水秋与见她沉默不语,只好摇头叹一口气。
“中森,如果让你难受了我真的很抱歉,”他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去看看五月到了没有…还有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能成为可以互相吐露心声的朋友。”
语毕,独留她一人,在这磨人的气氛中黯然。
门外,深棕色头发的马尾辫女孩已经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她拿着抹布的手缓缓地,捏成了一个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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