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逐流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他。
令人吃惊的是,那个男人在他的手中瘫软成一摊泥。温晁的手垂在地上,有血慢慢的氤出。他早已支撑不住,王灵娇怕他不睡,下的药又多又猛。他的意识,其实仍旧模糊一片,是靠自伤来维持意识清醒的。
“快来人!”
尊贵无匹、骄横无匹、令人惊惧、满面冷硬的男人,满头冷津津的汗,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
钟琳琳的意识,仿佛沉进最深最深的海水里,一片昏晕。她好像做梦了,又好像回到了过去的记忆中。
…她的性格,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糟的。学生时代的小小女孩,对这个世界的善恶还不能完全分辨,年纪给了伪善的大人最好的借口,心怀叵测者想要往这张白纸上肆意挥洒墨汁。
洗净晾干的内裤第二天早上散发奇怪的恶臭和腥味;
男人抚摸额头时下意识的拨弄动作;
肩带被用力拽起又狠狠弹回的清脆痛楚;
母亲失望与忌惮的语气;
被飘着鲜艳红叉的试卷砸在脸上的尖锐疼痛…
常遇知。
一个名字,仿佛从深海中浮起的银亮十字架,成为殉道者涉水路程中唯一一根、也是最后一根浮木。
“欸?”虞夫人催动剩余不多的内力将衣服上的水分蒸发之后,把耳朵靠近女人紧闭的嘴唇。
“发烧了?嘟囔什么呢?”
常遇知。
这个名字在她牙齿间紧紧咬着。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从这个混沌不清的世界里,找回自己。
她生来不是聪慧的人,猜不透这世界的规律。摸不透人们的表情动作,是否与他们心里真的相符。
但她明白自己的爱。
这世间唯二她不会怀疑的东西———她的信赖,和那个早逝青年的善良。
时光,真的已经走过太久太久了。时至今日,她早已分辨不清那份爱是否还如曾经那般鲜活地存在,她甚至分不清,那份挂念究竟是什么。
但有一点,自始而终也没有变过:
他是所有慌张、痛苦、迷茫、愧疚、孤独时刻的救命稻草,最孤单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
我要活下去。
她暗暗在心中这样说。即使是被男人压在床上的时候,即使是忍受白眼念拮据聱牙的书时,即便是醉酒胃痉挛还要三点开工的时候;即使是被坏掉的威亚勒着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
她从没有一刻在心底放弃过。
如果我不在了,还有谁会记得他?
那是她此生最好的时光:午后三四点的光景,日光落在室内,变得暗暗的。摆钟嘀嗒嘀嗒,她坐在琴凳上,一抬头,就能看见眉目安静的常遇知靠在衣柜上翻琴谱。
时光寂寂静静,一下子就偷偷溜走了。
“这是在胡说什么呢?老师?什么老师?”虞紫鸢凑着耳朵听了半晌,皱着眉打量了一下钟琳琳。女人脸色发红,浑身湿淋淋的,明明刚从水中上岸,嘴唇却干的起皮。
一看就知道是病了。
虞紫鸢试探着摸了下她的额头,烫的黏手。
她不再犹豫,把手放到琳琳胸口上方。一阵空间的扭曲后,对方的衣服无风自干了。
可浑身的高热,仍旧没有褪下来。
正在这时,空气里突然凝结出一道道丝毫不引人注意的荧蓝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