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三十七章 月华露浓

夜风微凉，月光皎洁，白日繁华热闹的街道陷入一片安逸，两个男子，一红衣，一蓝衣，立于城中的高墙之上。

“半夜闯入我府中，将我拉出来，就是为了和我分享这月华之景？”

“于渊，你在江府上安排了暗卫？”

乐正于渊点头：“奉皇命。”

“何故？”

“皇上觉得江婧年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又怕拓跋越输了，恼羞成怒，暗杀江婧年，暗卫一来可以观察她的日常起居，二来可以保护她。”

沈展琰语气仍有几分凝重：“不是你对她有几分心思？”

“心思到没有，有几分兴趣罢了。你喜欢她？”

“我说过了，这个女人不配得到爱，我恨她，恨不得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乐正于渊一挑眉“如此深仇大恨？暗卫是我今日才派去的，你竟得知，莫非今晚夜探江府，唐突佳人了？”

沈展琰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骨节发白：“我今日本是要一刀了断她的性命。却被你的暗卫打断，坏了好事。”

乐正于渊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笑意盛开：“哦，看来这名暗卫回府后，我该好生嘉奖一番，这武艺见长，不容小觑啊，连我们沈将军都被他挡下来了。”

沈展琰侧头：“多留她几日，我也能多想些折磨她的法子。”

“我们沈将军想要的人头，从来都是唾手可得，我就等着沈将军心想事成了。”乐正于渊语带笑意，话语中的轻描淡写一听便知。

沈展琰又看向乐正于渊：“于渊，江婧年这个女子，你千万不要动心。”

乐正于渊不可置否，轻笑：“动心？这天下谁能让我动心？”

“也不可对她宠之疼之。”

“你看中的，我不和你抢，她的姿色，暂且进不了我的眼。”

“她是我的仇人，于渊，你可记住了？”

乐正于渊收起笑意，语气也不再漂浮在空中：“阿琰，江婧年和你不过是数月前才相识，你对她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你若不想说，我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误杀好人，这江婧年在母后的寿辰上大放异彩，也算得上对大煜有功，何况杜衡对她另眼相看，十分想收她为徒，所以你···”

“杜衡想收她为徒？”

“是，只不过江婧年拒绝了。”

沈展琰泄出一丝冷笑：“果然还是她，一天不招蜂引蝶便缺了什么一样。”

乐正于渊语气中流露出担忧：“阿琰，你···”

“你看，你对她有几分兴趣，杜衡想收她为徒，这么多青年才俊都注意到她了，这样的女子可不就是人尽可夫？”

乐正于渊微微叹气：“阿琰，杜衡是因为看重···”

沈展琰再一次打断他的话：“此女不除，我心恨难平。来日方长，且等着吧，让她再逍遥几日，狐狸尾巴只会漏的更多。于渊，我先走了。”

说罢，蓝衣男子转身，踮足飞下城墙，只留下红衣男子一脸凝重，注视着蓝衣背影。

夜，越发安静了，沉甸甸的暗夜之中，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

距离沈展琰想要取我性命已经过去了两天，我却心中越发提防，那也出手相助，掷出石子的人究竟是谁？

是敌是友？虽然救我一命，却让我更加毛骨悚然，我不相信这个人是恰巧经过，这也太巧了，我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眼前的会宾楼，这是皇城之中上好的酒楼，只是不知道什么人约我在这一见。

就在昨日，一个小丫鬟跑到江府，笑着说了很多，最重点的是提到了醉莺轩，我第一反应就是苏姐，虽怕其中有诈，却还是耐不过心中对她的担忧，今日的太阳格外晃眼，我大步进入会宾楼。

当进入约好的雅间，我便看见一个虽柔弱却比值的脊背站在窗前。

我眸中带笑，有些绷紧的身体也松懈下来：“真的是你，苏姐。”

苏婉凝眼中含笑，带出几分春风惬意：“除了我，醉莺轩你还知道谁？”

苏姐这话一出，我倒想起了在皇宫中遇见的“暮少泽”

“苏姐，那暮少泽是···”

苏婉凝牵着我的手坐下，打断我急促的话语：“你莫急，我都知道，暮少泽是皇上的三子，封号为乐，颇受皇上和皇太后的看重和宠爱。”

我愁意未消：“你怎会知道？莫非是秀王告诉你的？”

“因为我现在是暮少泽的姨娘。”

我猛地站起：“你，你，你是暮少泽的姨娘！”

她又一次将我轻柔的按在圆凳上：“这些时日没见，你变得沉不住气了。我现在也不叫苏婉凝了，化名苏婉儿，是个五品京官庶出的姑娘，许给暮少泽做姨娘，这其中的曲曲绕绕，说来话长，你且缓缓，我慢慢说与你听。”

我看着眼前的苏姐，她眉目中的笑意是真切的不是伪装的：“苏姐，你说吧，我听着。”

“你这般挂心于我，我当真感动，你我相交不久，却更胜多年老友，那些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直奔主题，和你说说我这些日子的遭遇，我本是顺利进了秀王府，因长得有几分姿色，谈吐尚可，直接提我做二等丫鬟，虽是二等丫鬟，确也不会能够见秀王的面，直到有一日，不知暮少泽怎的就出现在秀王府，他不是一人出现，而是和秀王并排，指着我说——我要娶她，秀王并未多说，只是摇头硬拉着暮少泽走了，我心中为那暮少泽抱着一丝担忧，又忐忑秀王会如何处置我，兢兢业业过了四五日，秀王却突然将我送到一个姓苏的五品官员府之中，那苏姓官员待我十分客气有礼，对外对内都宣称我是他在别城农庄养病的女儿，那日我才知道，暮少泽是乐皇子，而我将成为他的姨娘，我别无选择，便将我和渣男的恩怨一一告知秀王，毕竟比起一个手中无实权的皇子，秀王的实力可谓是翻掌为云，覆掌为雨。而秀王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主，大概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他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

“说的什么？”

“他说我若能在两年内，得到乐皇子的宠爱不衰，是了皇子后宅中最得意的人，他便在两年后帮我报仇。”

我眉头紧锁，十分疑惑不解：“这个要求十分诡异，这秀王图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他的心思岂是常人能够琢磨的。连这苏家庶出小姐的身份也是秀王吩咐人办的，出身不高也不低，嫁于皇子做姨娘是正好的。”

“那，他对你好吗？”

苏婉凝嘴角翘起，眼中笑意难辨真假：“这才刚得手，自然有几分新鲜劲儿，怎能不好？”

“苏姐， 你这话？”

“这些日子，乐皇子对我很好，若不是我不再是懵懂女子，我怕也会深陷其中，乐皇子有一名皇子妃和两名侧妃，姨娘四五名，至于那些通房，我也不知了，这些女子除了几名牵制朝堂势力，剩下的也都是乐皇子心甘情愿藏回府中的，刚进来时，怕也都是这般，只可惜新人终究有变旧人之时，而新人却不会少。”

我心中有几分悲凉：“那苏姐你···”

“你莫要为我担心，我本就不是为了那些情爱而嫁于乐皇子的，因为不爱，并非雾中人，反倒能看清府中局势，与其说是男女相处之道，我对乐皇子，倒不如说是下属对上级，要哄的他浑身舒坦，我想这两年之中要拢住他的心，不算太难。”

我迟疑道：“无爱，却要日同行，夜同寝，手同牵，苏姐，你甘心吗？”

苏婉凝声音清脆异常，毫无含糊：“甘之如饴，求之不得。有过那样的仇恨和背叛，与其望眼欲穿，奢求遇见一个真心相待的郎君，倒不如寻个好靠山，报了我的仇，再在府中过自己的富贵日子，江婧年，每个人要的都不同，我并不是不渴望爱情，只是这玩意太虚无缥缈，相比起来，那些真实存在的金银财宝，要容易得到的多，并且你也知道，这皇子府，非同寻常人家，姬妾成群，都是容貌出众，不容小视的，我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清明一片并无动情，倘若在陷入情爱，便再无优势。”

“苏姐，你说的，我自然都懂，只是心中还是有些难受，你这辈子···”

苏婉凝握住了我的手，加紧了几分力度：“你这傻丫头，我只是说得到男子真心的概率极小，并未说我一定会守着这颗心过了这一辈子，你速借我这般与众不同，兴许乐皇子就对我死心塌地了呢。”

我心中微微叹口气，看着双眸神采飞扬的苏姐，只能点点头，却没想到，苏姐这句安慰我的随口戏言，在五六年后，就成了真。

我又和苏姐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知道苏姐下周也要去洛家赏茶花，便起身告辞了。苏姐送我出门，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带着淡淡香味的荷包，她只说这是她亲手绣的，我便由着苏姐挂在我的腰间，果然很好客。

只是当我回府后才发现，这荷包中，居然有一张万两银票，我心中百感交集，却被一股暖意牢牢地包裹起来。

朋友之交，从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苏姐，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