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往事成空

林间的树木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精神清爽，不沾尘埃，也不知烦忧，我越过树丛，看向朦朦胧胧的远处：“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我刚诉出心中所感，便听见树丛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难不成上周遇见的那个男子还在此未走？若是还没走，怕是不饿死也渴死了。

然而当我看到林中走出的那一缕红裙轻纱，我的全身都冒出冷汗，双手更是忍不住颤抖，我连声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岚之！”

她声音淡淡的，有着我不熟悉的冷淡：“离开这个林子。”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散开一股血腥味，我才控制住自己没冲上前去质问她为何如此对我，她的声音又抬高了一份：“离开这个林子！”

我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话：“凭什么？这个林子是你的？”

她侧头看了一眼林子又看向我：“你知道我名字，你认识我？”

我自嘲般的一笑：“威远候夫人，我自然是久仰大名，自己表姐一尸两命，表妹取而代之，也不知里面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眸子闪过一丝凶恶：“不许提我姐！”

“怎么？心虚，当真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她一步步走近我：“你不配提我表姐。”

我突然有些悲伤地向仰天大笑：“我不配，你配？”

她的下颚微微扬起，如弦月的嘴角微微翘起：“对，这个世上，唯有我配！”

一时间，怒火、仇恨、不解、百感夹杂：“你配？陌夙宁若听到了，怕是气得活过来！”

我刚说完这句话，下一刻却突然风雨突变，让人措手不及，岚之居然伸出两只手紧紧掐着我的脖子，姣好柔美的面容都扭曲的有些可怕。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我表姐的名字！”岚之看上去柔弱，手上的力道却大的吓人，压迫的我完全喘不过气。

“几时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认识我表姐了。给我闭嘴，听到没有，闭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却出奇的清晰，我挣扎着点头，唯恐这一世仇未报，又死在岚之手里，岚之眼中的疯狂终于慢慢退去，将双手收了回去，后退了几步。

我弯着腰，扶住了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问道：“你认识我表姐？”

我调整好呼吸，有些提防，小声回答：“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那你说说耳闻中，我表姐是个怎样的人？”

“瘸了腿，毁了容，却还是好命的嫁入侯府，尊贵无比。”

她眸色暗了很多，似乎要将人吸进去：“只有如此评价？人品，性格没有评价吗？”

我不敢多说一句，唯恐岚之又陷入疯狂状态，看着容貌依旧年轻的岚之，我心中却涌起无穷无尽的陌生，她真的是我认识的岚之吗？为何会成了这副模样。

她双眸徐徐软了下来：“我表姐是这个世上最美好，最善良的人，这世间的男子，都是污秽不堪，没有一人能配得上我表姐，不，纵然是那些女子，也都是尔虞我诈，机关算尽，没有一个比得过我表姐，我常常在想，表姐应当是九天玄女下凡，来净化这肮脏的世界吧。”

岚之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嘴角含着笑，语调愈发柔情，一直喃喃自语，而我心中却越发疑惑不解，岚之对我的评价如此高？而她的语气中，似乎也都是对我的依恋和不舍，那为何···

正当我靠在树干，脑中在翻山倒海般思考时，岚之又走近了我，我心有余悸的往树干贴了几分。

“你离开这个林子，莫要玷污了我和表姐的回忆。”

我看着岚之，心中却越发迷惑不清：“不想走？那我杀了你，把你做花肥，让树丛长得更为茂盛。”

我听了这句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忙摇摇头，强迫自己镇静，转身便走了，身后还传来岚之低低的柔柔的声音：“表姐，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和你的相处的。”

我加急了脚步，离开了这个林子，心中的情绪，无比复杂，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在这一刻，疑惑甚至暂时压制了我的仇恨，到底是我从来不曾了解岚之，还是她受了什么刺激，判若两人了，我垂下眸子，盯着脚下的路，一步步往江府的方向走去。

三日后，到了太后的寿辰宴。

下了马车，随着小内侍到了皇宫宴席内，我一路垂着脖颈，不去看旁的一分一毫，江府的席位偏后，毕竟只是一个四品官员，随着老祖宗轻轻落座。

“江婧年，你的规矩比以前精益了不少。”

我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江夫人，语气轻快：“谢谢奶奶夸奖。”

江夫人嗔怪：“三丫头，这才夸你，就沉不住气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以唤自己的祖母为奶奶，太轻浮了些。”

江老夫人眼皮未动，开了开嘴：“你以后就叫我奶奶。”

我清脆的应了声，看见江夫人表情有些僵硬，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

江婧月亲热地挽上老祖宗的胳膊：“那孙女以后也叫老祖宗奶奶，听着亲切。”

“罢了，免得你母亲心里不舒服，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将他她的好闺女带的粗野了。”

显然是江婧月没有她母亲那般修炼到家，脸色顿时有些青，不好看，我心中的自嘲，规矩？一个四品官的闺女，如何比得上前世最重规矩的我，只是做了一辈子的大家闺秀，最后却落得个凄凄惨惨的结局，这规矩，怕也是要因地制宜，我用了一辈子，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我微微垂眸，眼睛的余光扫着大殿上的各路人马，我本以为看见谢子宸会让我怒火滔天，却没想到是先看到了父亲。

父亲的模样没有多大变化，大变化的是她身边的人，不再是我娘，而是眉目隐含几分风情的半老徐娘，我娘的妹妹，岚之的亲娘。

我的心中越发苦涩，娘啊娘，你等着，我定会风光无比的接你回来，又一名内侍带入两人，男的面如冠玉，女的绰约多姿，好一对璧人，这可比当初，一个瘸了腿，毁了容的女子在一旁赏心悦目多了。

两人的脸上都有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有种带着奇怪的和谐，视线下移，谢子宸紧紧握着岚之的手，握的那般紧，就好像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收了目光，心中异常冷静，没有怒意也没有醋意，冷静却不平静，不怒不恼，因为已经决定，这个仇我报定了，不管你们两相爱在前还是在后，不管岚之对我的态度透着蹊跷，但因为你们的缘故，造成了我儿在这世上匆匆走了一日便去了，这个仇不报，我枉为人母！

当我胸腔激起一腔恨意时，一个尖细悠长的声音响起：“皇上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整个大殿内，本有些细碎的交谈声立马销声匿迹，大家都屏息凝神，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

皇上全身透着浑然天成的威仪：“都起吧，不必拘礼。”

“谢皇上。”

太后声音虽轻，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分量：“你们能来给哀家祝寿，哀家很是高兴。”

皇后捂着嘴笑道：“说是祝寿，母后看上去却好似年轻了几岁呢。”

皇太后脸上的笑意又浓了许多：“皇后倒是越发的最甜了。”

我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的盯着矮桌上的酒，这次我给皇太后的备礼，可谓是兵行险招，成与不成就看着礼了。

上一世，对着皇太后有些了解，知道此人面慈心狠，唯独对美貌有着异常的执著，只要能够维持面容桃腮的美貌，什么奇怪的法子都会搜集过来，我将我新做的玉面敷粉作为寿礼，怕是明天，我便知道，这礼物是否入了皇太后的眼。

三个尊贵无比的人物到齐了，这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热闹且悦耳，席间大家觥筹交错，一派言笑晏晏，不过这歌舞升平确实不假，却始终透着一股无聊敷衍的感觉，想来也是，宫里头年年也就这点新意，大家早就腻了。

我端起桌上的酒，一口气连喝了四五杯，直到脸上滚烫。

“你出去，在殿门口寻个小宫女，给你打盆水擦擦脸，稍稍站会，吹吹冷风再回殿内，切记，宫里不比别处，切莫乱跑。”

我朝着老祖宗咧咧嘴，真诚的扯出一个笑脸，便强撑着稳稳站了起来，悄悄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