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药草飘香

我从梦中梦醒来，不是惊醒而是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涩、仇恨和不解。

我不懂岚之为何会和谢子宸暗度陈仓，楚天云雨，我也不懂为何岚之会对我痛下杀手，让我一命呜呼，我愿意为我更恨谢子宸那个狠心的负心汉，后来才渐渐发现我对岚之，是从心底抽发出来的恨意。

那种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恨意，恨着她的同时，身上的骨头，体内的心变得千疮百孔，她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不是亲生姐妹，胜似亲生，可最终来，她抢了我的夫婿，毒害了我的孩儿，她的娘亲也抢了我的父亲。

岚之，我陌夙宁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吗？若真的是因果轮回，那我欠你的，陌夙宁以命相偿，这一世的江婧年，对你的仇恨，不死不休。

此日清晨，我没有用早膳，和知书墨画说了一声，便独自出府了，没有去找苏姐，也没有雇马车，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到一个山林处，树木很茂盛，交错的树杈中，露出一抹抹湛蓝的碧空。

林中的空气很湿润，钻入我的鼻尖肺腑，整个人的净胜也陡然振奋了很多，我站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望着这个树林，心中突然懂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十多年前，在这里，我和岚之遇见了老虎，为了护住她，我的脸和我的腿都毁了，我从没有后悔过让岚之先跑，我是她姐姐，我必须保护她，即使到我撞见岚之和谢子宸纠缠在一起的那刻，即使到我身亡气绝的那一刻，我都没有后悔过我护住岚之，毁了自己的容貌和腿。

那时的岚之，是一个总粘着我，会用软糯的声音唤我姐姐的孩子，她的每一声姐姐，每一个笑脸，都让我的心无比柔软，对她，也就越来越疼爱，我救得是那个时候的岚之，倘若那时的她受了一点点伤，我都会自责很久。

只是，那么善良可爱的岚之，究竟什么时候彻底变了呢。

我正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听到了一声怒吼，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透过树之间的缝隙，隐约看见了一个男子侧卧在地，发髻凌乱，兴许是在前年后的那个社会呆了几年，我脑中的男女之大防的概念已经淡化了很多，我毫无迟疑地往男子的方向走去。

他眉头稍皱，警惕抬头：“你是谁？”

这人衣着考核，容貌虽然不错，确比不上他一身似不沾尘世的气质打眼，就像是被打下天界，来人界历练的谪仙，我注意到他裸楼在外的小脚肚子，有一排深深的牙印。

素衣男子面露薄怒，用外衫勉强挡住小腿：“你这女子好生无礼，不知男女大防吗？”

明明一片好心，却换来男子的冷言冷语，我心中也升起了不爽之意：“原来你这人倒是个迂腐的卫道夫，自个儿的命，倒不如那些劳什子的男女授受不亲重要，那我也犯不着为一个不惜命的人去劳碌，到时候费一身力气，惹一身怒意，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可知在医者面前，只有患者，并无男女之分，我虽不是医者，现在的本意却是一样的，想着能不能救你脱险，你若不领情，那便罢了。”

素衣男子怒容顿消，说话到急切了几分：“你那番医者的话，说的极有理。”

我冷哼一声：“自然有道理，难不成救死扶伤，不按轻重缓急，专业程度分，反念着男女大防不成？”

素衣男子声音透出了些许谢意：“那就劳烦姑娘了。”

我蹲下，用手拨开挡住小腿伤口的外衫，细细端详起来，我低头看得仔细，自然是没看见白衣男子脸上浮起一丝不自在的红晕。

“我被一种从未见过的蛇咬了，倒是无法分辨有毒无毒。”

我继续凝视着伤口：“牙痕倒是细长，蛇的花纹可是鲜艳斑斓，头型可是三角？”

男子摇头：“通体乌黑，头型似乎也不是三角，我在伤口敷了雄黄、细辛研磨的粉末，身体体征也无心跳加快，头晕目眩等症状，只是这条小腿麻的厉害，无法挪动。”

我在心中细细思索了片刻，并非鲜艳，三角头型，就算是毒蛇，怕是毒性也不大，我果断开口：“把你的腰带解下来饿给我。”

他冷静的面色有了一丝裂痕：“你说什么？”

我指了指他的腿：“我需要对你的伤口做一些处理，把你的腰带给我。”

男子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腰带递了给我，我将要见的水囊打开，用水将他伤口上糊成一堆的药粉清洗干净，男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由着我折腾他这条已经麻木的小腿，我将他伤口上端系好了腰带，有细细的按压着他伤口周围的肌肤。

我边按压边问道：“有没有尖锐的碎压残存其内的感觉？”

男子摇了摇头。

“很好，你有没有随身带着打火石和小刀之类的利器？”

男子没有多说话，从怀中取出打火石，和一柄弯月形状的小刀递给我。我拢了一堆干枯的树枝树叶，用打火石将火烧了起来，又将小刀仔仔细细在火上烤了一遍，在这荒郊野岭，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消毒了。

我拿起小刀再次蹲下：“可能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男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迅速用小刀在他的伤口处划开一个十字形的口子，又用力的挤压了伤口周围的皮肤，果然渗出的血液比暗红还要深了些，这蛇总归还是带了一点毒性。

素衣男子突然开口，声音隐约有些激动：“你不是大夫？怎的知道这般奇特的处理蛇伤的法子。”

“这是常识。”

他微微蹙眉：“常识？如今我们大煜王朝的闺秀们居然如此博学多才。”

我愣了愣，刚刚的答案是脱口而出，这对于千年之后的人们来说是常识，可是···

我摇摇头，又继续看向他的伤口：“你这毒血不消除，怕是腿会一直麻痹着。”

他抱拳作揖：“可否劳烦姑娘帮在下叫一辆马车过来，在下杜衡，过几日定当登门拜访，重金酬谢。”

“你是杜衡？杜老太医的嫡长孙？”

杜衡神色有些诧异：“姑娘竟知我祖父，还知我？”

我微微一笑：“杜老太医回春妙手、我这条命便是···”我说了半截的话又吞了回去，我现在是江婧年，不是陌夙宁。

“至于杜公子，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般年轻，却早已是太医院鼎鼎有名的圣手了。”我心中却百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杜老太医便是前世救回我一条命的恩人，若不是他的死骨更肉，我怕早就去了阎王殿，而这杜衡，我虽未见过，却也是早有耳闻，杜老太医一生有三子，无一人足够的天赋和兴趣继承他的衣钵，唯独长子的的第一个嫡长孙，自小便展现出对医药的热情和天分，也是大煜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医，必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杜衡嘴角不自知的抽搐：“腿，好像更麻了。”

“你把腿放好，我帮你把毒素吸出来。”

他大惊失色：“不可！”

我挑了挑眉：“如何，还惦记你的男女授受不亲？”

他声音沉着了几分：“这样太危险，万万不可。”

我点点头：“那你自己把小腿抬到你的嘴前，看你自己能吸出来吗？”

杜衡面色又是一滞，看着我的眼神情绪复杂。

“好了，你既然是杜小太医，劳烦你帮我看看周围有没有鱼腥草，木芙蓉之类的草药。”

杜衡四下望了一圈，摇头：“你说的都没有，倒是有半边莲，也是去蛇毒的。”

我顺着杜衡手指方向，采了一株半边莲，看了一眼杜衡：“杜公子，杜老太医对我有恩，我却无从回报，今日凑巧能助杜公子一臂之力，权当是还杜老太医的医治之恩，只是今日我做的事，若传了出去，我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所以还请杜公子···”

他的眸子闪了闪：“你是要我娶你，对你的名声负责。”

我错愕的摇头：“杜公子多虑了，只求杜公子为今日之事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旁人会知今日之事。”

他听了这话，眸子死死的盯着我，似要看穿我一般：“你叫什么名字？”

“杜公子不必知道我的名字，还请杜公子答应我的请求。”

杜衡垂下双眸，再抬头时，一双眼睛黑压压的，亮的惊人：“那就劳烦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