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章 牡丹国色

那恶毒妇人眼角高高吊起，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姑娘自小娇生惯养，如何劳烦姑娘此后我们这等人。舅母也不是那些个狠心的，早就打听过了，这醉莺轩啊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姑娘以后待在这里，又可以过上以前吃香喝辣，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瞧姑娘穿的锦衣，带的金的银的，都是好东西啊。”

小姑娘咬着嘴唇，神色愈加凄惨：“地契、银子、首饰衣裳都给了舅母，唯独身上这一套衣裳是娘亲在世时，亲手给我做的，这套头面，也是娘亲亲自画的样式，所以我才舍不得交给舅母。舅母，我父母遭遇山贼走的突然，我就只有舅舅和您可以依靠了。我已把家中所有财物地契交给您了，只求舅母能留我这一套衣衫和头面，给我一个居所。”

“呦，姑娘说这话也就太诛心了，你那府里的地契你也是知道的，都换了银子，加上你府里的银子，统共才不到五千两，打发了那些积压的货，便没几个银子了，我劳心劳力奔波一场，还没落个好。你本是大富大贵，我这小门户如何养的起，这才挖空心思给你找了个好出路，你还不领情。”

说着又堆起一脸笑：“这位姑娘，可否请你们醉莺轩的东家出来。”

苏宛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道：“我便是东家，有什么事情说罢。”

那妇人搓了搓手，脸上更是挤出些许谄媚和讨好：“这么年轻漂亮的东家，当真少见。你看我这外甥女，虽然年纪小，但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醉莺轩愿意出几个银子买了我这个外甥女。”

暮少泽怒斥：“苏宛凝，你当真要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苏宛凝却蹲在小姑娘面前，一言不发的卷起小姑娘的衣袖，却看到雪白的肌肤上错落着一道道伤疤，十分醒目，让人看了不忍。

小姑娘声音带了哭腔：“姐姐，求你不要买我，我不想污了我清白。”

“告诉姐姐，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那妇人抢道：“哎呦，小孩子不懂事，又不讲道理，有时候只能打打才能长记性，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接客，养些日子，这些伤就好了，不碍事的。”

苏宛凝不理那妇人：“你不愿进我这醉莺轩，你舅母愿意收留你吗？”

“姑娘，我已经养了这个孩子大半年了，花销甚大，我这家底子都快被她耗尽了。我自己的姑娘后年要出嫁了，我要开始攒嫁妆，实在没钱也没力气养这个小祖宗了。”

苏宛凝声音透出几分温柔：“我可以不买你，但你要知道，请楼买人的价格是最高的，比一般府里买丫鬟要高了五六成，你舅母心狠，想从你身上多讨些银子，再者你也是娇惯长大的，并不懂伺候小姐少爷，所以你舅母决心不将你卖成奴婢，只心心念念卖到青楼来，好数银子。你父母早逝，你不能再如以前懵懂无知，须得多做打算。你想清楚，你若不想来醉莺轩，我便不买你。只是醉莺轩是城中素来有名的清倌儿最多的青楼，你若去了别的青楼，你的选择余地怕是更少。”

那妇人语气有些急切：“姑娘，我这外甥女不仅模样好，琴棋书画也通，你若不要，当真是错过了一个好苗子。”

苏宛凝笑着看向妇人，笑意却并不达眼底：“不急，让孩子自己想想。”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姑娘攥紧拳头，一脸决绝，走向苏宛凝：“我可以只做清倌儿吗？”

苏宛凝轻轻摇头：“那要看你本事了，你若能以才侍人，便可只做清倌儿。”

小姑娘神色变换，最后抿唇道：“好，姐姐你买了我吧。”

那妇人顿时喜笑颜开：“可不是，这地方比神仙住的地儿都漂亮，姑娘往后是在这享福呢。”

苏宛凝唤人取来一百两纹银，交予了那妇人，这妇人接过银子，往嘴里咬了一口，这才眉开眼笑的走了，一句话也没留给自己的外甥女。

苏宛凝正拉着小姑娘的手，示意我一起上楼却被暮少泽拦下来：“你这毒妇，连这么小的孩童也下得去手！”

苏宛凝并没有动怒，嘴角含着笑：“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成了毒妇。”

暮少泽指着小女孩：“这孩子，才这般大小，你也狠心将她买入青楼。”

“我不买她，她舅母也会将她卖与其他青楼。”

暮少泽怒气一滞，却更加横眉瞪目：“你这是助纣为虐，若你们都不买，那妇人便徒劳了。”

苏宛凝嘴角依然扬着，语气却有些发冷：“我们都不买，那你们这些男人还去青楼做什么？只有徐娘半老的老人，没有娇艳含羞的新人，到时候你们男人又该说我们糊弄你们了。”

暮少泽脸色发黑：“你巧言令色，我说不过你。你这种黑了心肠的妇人，以后是要下地狱的，你记着。”说完这话，暮少泽便义愤填膺的冲出去了。

苏宛凝微微一怔，牵着小姑娘，带着我回了房中。

“你叫什么？”

小姑娘微微蹙眉：“姐姐你给我取个名吧，以前的名字，我不想用了。”

苏宛凝笑意微凉：“可是觉得来了青楼，玷污了你以前的名？”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有这么一层意思，更多的是觉得，以前叫那个名字的我已经随着我爹娘死了，往后就不再有这个人了。”

苏宛凝摩挲着发间的珠钗，良久道：“给你取个名也行，我且先问你，你想在我这个醉莺轩做丫鬟还是莺花？”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我还可以自己选择吗？我还能只做丫鬟吗？你花了一百两将我买来，我原以为我只能做莺花了。”

“我只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花了一百两买了个丫鬟，权当做善事了。”

小姑娘垂着手想了半晌，再抬起头时，眼里居然蓄满了泪水：“谢谢姐姐，我不当丫鬟，我要当清倌儿。”

苏宛凝并未露出诧异之色，神色依旧淡淡的：“清倌儿比普通的莺花要求严格甚多，琴棋书画都要涉猎，且有一两门精通，还要学会察言观色，能保护好自己的身子。”

小姑娘神色坚定：“我自小学习琴棋书画，不敢说出挑，至少底子扎实。求姐姐陈全，为我请良师，将我扶为醉莺轩第一清倌。我如今才九岁，姐姐给我三年时间，我定会竭尽所能学会所有技巧。”

“你为何要做清倌儿，先前不是还哭着说不愿意毁了清白？”

小姑娘苦笑道：“进了醉莺轩，我的名声早就没了。当个丫鬟，我这一世虽安稳，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若能做个名扬大煜的清倌儿，我能为自己搏得一个好归宿，能成为权臣新贵府中的宠妾，也是好的。这样我才有足够的力量和银两去报仇，我恨我的舅舅和舅母。”

小姑娘虽然身子单薄，但说这话时眼中和声音却透出滔天的恨意，我心中也微微发涩。

“你长得很不错，有成为倾城美人的资本，只是想成为惊才绝艳的第一清倌，光有美貌还是不够。”

“我知道这条路会很艰难，希望姐姐助我一臂之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宛凝起身扶起小姑娘：“唯有牡丹真国色，你可懂？”

牡丹露出一丝笑意：“牡丹谢谢姐姐赐名。”

苏宛凝笑容加深：“果然聪慧。”

苏宛凝唤来春华将牡丹带回房中，先安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