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沂鸢的陪伴下,他确实舒缓了很多,焦虑紧张与恐惧等一系列的黑色情绪渐渐不再绞得他喘不过气,让他逐渐平复下来。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很长时间的相对无言后,他缓缓地开口。
朴志晟季舒仪是自杀的。
安静漆黑的空间里,朴志晟低沉的声音伴随着砸在窗上的雨滴一同落入她耳中,许沂鸢呼吸一滞,心脏狠狠地一颤,他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件事,是察觉出什么了吗…?
她的心跳声显得愈发沉重。
除了这个,还让她有些不明白的是,根据当年外界的报道,季舒仪分明应该是因病去死的。
许沂鸢紧张却又疑惑地看向他,发现他没带丝毫情绪,漆黑深沉的眼眸望着窗外,思绪仿佛也随之飘远,宛若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
良久,他才再次平静地开口。
朴志晟你很好奇走廊里那个很久没用的房间吧。她就是在那里,在我眼前自杀的,摔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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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的夜晚。
季舒仪把他和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窗户被她敞开着,于是外面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占据着房间,侵入骨缝与皮肉。她早就想好了,就在今天。
那时的朴志晟才刚出生七个多月,坐在地板上的毯子上玩着小玩具,也不知道季舒仪站在阳台上想要做什么,只是举着自己喜欢的玩具傻笑着与最爱的妈妈分享。
季舒仪只是温柔地笑着,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她便从那儿一跃而下,没有任何挂念的。
那时候他什么也不懂,只是因为妈妈不见了就想去找妈妈,刚学会爬行的他便爬到了阳台边找她。阳台设有安全措施,孩子并不会有危险。
他不会掉下去,但他看见了,看见了季舒仪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模样,满头是血死状惨烈的恐怖模样。
那是他的妈妈, 是他温柔又漂亮的妈妈。
尖锐的啼哭声紧跟着落地的巨响划破死寂,黑夜中闪起警戒的红蓝交替灯光,救护车与警车的刺耳鸣叫一同奏起,朴宅里所有人都聚到楼下,震惊着恐慌着,啜泣着不知所措着。
没人替幼小的他捂眼,他嗷呜嗷呜的大声哭着。
视觉精神与心理上的冲击成为了他心底无法驱除的一团黑云。
从此,只要是在黑暗中,他的眼前便会敏感地闪过刺目的血红色,会浑身发抖冒虚汗,会痛苦得仿佛被蟒蛇紧紧缠绕喉管般喘着粗气。
所以在任何昏暗的环境里,他都需要留一盏灯,那是他曾经唯一能拽在手中拉自己脱离悲苦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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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个是季舒仪的房间。
从朴志晟看似云淡风轻的描述中回过神来,许沂鸢有些心虚地偏开了视线,转而起身拿了张椅子放到床边。
许沂鸢我怎么会好奇那个房间呢…别想让自己难受的事情了,安心睡觉吧,我就在这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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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的一晚,他却难得睡得熟。
次日,朴志晟早早的就醒了,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那串钥匙上,眉头微微蹙起,偏头看了她一眼。
许沂鸢靠在椅子上正以一个不是很舒适的姿势睡着,他又记起昨晚在自己没睡着的时候,注意到她其实是也是有些害怕偶尔的雷声。
他属实有些看不透她。
她分明可以趁昨晚的机会进入那个房间,可是她没有,她分明自己也是害怕的,分明可以对他不管不顾,可是她没有,而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他安慰着他说担心他。
他的眸色愈浓,最后,眉头轻轻舒展开,找了件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