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龚成决死亡

看着这荒凉的景象，林清浅除了感叹，也就是赶紧想办法安置身后的难民了。

他们下山后就一直往州外走，刚出州中心，就看见另外一座高山上走下来的是皇帝安排过来的大臣们，他们的身后也是一众难民。

“龚前辈呢？涂阿哥？”

龚成决，大司徒，这次治水的主力，手底下众多水监，也有两三个徒弟，但是他最喜爱的就是涂七生，他说涂七生是他最有天赋的弟子，平日里无事就喜欢看看《水经注》《徐霞客游记》，涂七生不爱看这些，可是他偏偏爱让涂七生陪他看，听他说各个地方的奥妙，像个孩子一样。他还跟涂七生说他等他老了不能再为陛下做事了，他就去云游四方，把书中记录的奇异之地全都游玩一遍才不毁这一生。

涂七生还记得他每次说这番话都满眼的向往，他也记得自己因为听过无数遍而不再把这些话当回事，他以为到时候师父一定会像孩子一样倔强非要拉他去，等实在推辞不了，像每次他被迫听师父说《水经注》和《徐霞客游记》一样，最终还是他陪伴师父。

他太异想天开了，他以为的生活太安稳了，一点都不成熟，并不像师父每每夸他的那样：总是胜券在握的，成熟稳重的。

他突然后悔了，他好像愧对了师父的信任与栽培。

“师父……师父明明测算出了会有大雨，明明测算出了之前的河堤可能抵挡不住，可是这州中的难民实在太多了，师父和我挨家挨户，连带着所有丫鬟，士兵都上了，可还是没能来得及，师父那么大的年纪，却包下了最大的一篇区域，还要求我们让难民先上。”

“我们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看见师父，师父依旧坚持让难民先上，让他们快些，再快些，不要乱，不要互相争抢。”

“可是那样的情况下，摔倒在所难免，师父看见了就赶紧去扶，催促着他们安全上山，我们在上边维持秩序，让大家往上跑。”

“我以为大家安全后师父就能上来了。可是……该死的河堤支撑不住，当时还有几十人正在往山边跑，师父明明离我们就那么一点点距离了，我却只能看着从破开的河堤中冲灌出来的水向师父跑来，我什么都做不了。”

涂七生越往后越难以出声，他死死的用牙齿咬着下唇稳定情绪，夺眶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根本止不住，可即使泪流满面，他也坚持着然后继续向大家说出他师父的事。

“眼睁睁啊！我眼睁睁看着师父被大水吞没，师父预感到了身后的大水，他只是加快了难民们的速度，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在告诉我们，快点救下那些难民，我们尽力了，可是大水太快了，仍旧有几个人，被大水冲撞到山上，然后被卷到远离我们的地方。我没有完成师父的话，也没有救下师父。”

大家听完，好像灵魂都被震荡了一下，对龚成决肃然起敬。

那些同涂七生一起看着龚成决被卷入水中的大臣神色也带上些痛苦与懊悔，他们共事二十余年，经常聚在一起题诗作对，把酒言欢。

若是他们能分散些人在山下帮帮龚成决，也许大家还都有救……

林清浅看着涂七生紧握的拳头，不停流泪的发红的充满血丝的眼睛，沉默良久。

她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于是就站在他身边，无言的陪伴。

其余人明白，再感叹，发生了的事他们也改变不了，他们应该守护龚成决想守护的一切，才是对得起他，于是他们有序的组织难民继续离开。

唯有夜冷然和流刀守在林清浅身后，夜冷然听完涂七生的话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表情变幻莫测，最终摇了摇头。

夜冷然不明白，做这样的蠢事，真的值得吗？这些人，这些弱者，废物，又值得他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