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重见光明（二）

　　此时，湖面上已漂了许多莲花灯，火光跳跃衬得湖面波光粼粼，光影摇动，甚是好看。

　　梅傲雪手捧花灯轻轻推入水中，双手合十作许愿状，心中想着如何能引得顾罹也放一盏花灯。正盘算着，却听得一旁席君黎向顾罹问道。

　　“你要不要也放一盏？”

　　“属下就算了。况且这中元节，以逝者之名图生者之乐，便是放了灯许了愿，大抵也不会灵验。”顾罹摇头，望着天边皎白的一轮明月道。

　　席君黎仰头，仿佛也体会到月光清晖拂在面上：“江南水寺中元夜，金粟栏边见月娥。红烛影回仙态近，翠鬟光动看人多。这本为祭祀之节，然人头攒动，欢歌笑语，确是变了味道。”

　　“今日虽是七月十五，但月亮却已是圆满。江灯万盏，玉盘高悬，属下似乎也能略略体会李郢笔下‘湘水夜空巫峡远，不知归路欲如何’的心境了。”

　　梅傲雪听两人聊的热络，心中厌恶又多了几分。她故意将手上的一枚宝石戒指褪下，落入湖中，边惊呼着退开边招呼顾罹道：“哎呀！本小姐最喜欢的戒指掉下去了！你，就是你，快去帮我捞出来呀。”

　　顾罹闻言应声，也未多想便上前去捞。哪知才刚触到水面，就见湖面之下有东西迅速逼近继而破水而出，一下子便探出一只手掐住了她的手腕。

　　于此同时人群中忽的爆发出一阵骚乱，眼见着几个黑衣人便向席君黎冲来。其中一人还抛出了一条前端带剑的铁链，直直朝着席君黎面门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席君黎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然而右侧没了顾罹的保护已是空虚无守。剑尖距离太近，他只来得及向前方挪开一小步，后脑上素绢打的结就被划开，飘落于地。

　　危机之时，顾罹被水中之人向湖中拽去，只能将自己的佩剑扔向斜后方的男子，口中喊到：“主子。”便被拖得翻进水中。

　　有了花灯映照，水中并非一片漆黑，顾罹努力睁眼，依稀瞧见一个人影向自己游来，连着拖自己下水的那人一起就要取了她的性命。

　　顾罹的水性并不是很好，又事发突然，她只能速战速决。这样想着，她扭转身子正面对上拉她入水之人，左手挡住那人的拳头，右侧手肘一曲一顶便脱开了禁锢。随即趁着对方手臂疼痛的瞬间欺身而上，以双腿夹在他脖颈间用力一扭。就见一连串的气泡从那人口中漂出，飞向头顶的光明。

　　几个动作间，另一人已经到了近前，双臂自身后锁住了顾罹的喉咙，意欲将人溺毙。

　　顾罹几次尝试掰开那铁腕未果，感受着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四下摸索时，竟抓到了对方腰间的匕首，狠狠往他腰间刺去。反复几刀下去，颈间手臂渐渐松开，便赶忙向水面浮去。

　　此时，席君黎正握着顾罹的佩剑与柳逸背靠而立，两人各自拼杀，对阵十人而不落下风。尤其是席君黎，招招制敌，如同看得见一般。

　　事实也的确如此，方才眼前的绢布一落，席君黎便觉得眼前有了模糊的光影。现今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能辨的出眼前不断劈砍的刀剑了。

　　水灵芝生效了！

　　“啊！你怎么上来了？”梅傲雪看见顾罹破水而出，惊声叫道。

　　她如此一问，其实已经露了马脚。然而顾罹此时却没时间同她算账，这位大小姐害她事小，但若因此而伤了席君黎，就真是不可饶恕了。

　　看也不看梅傲雪，顾罹疾步向前，直接从身后拧断了最外围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随后夺剑由外至内杀去。

　　这十余名黑衣人八成是受过严苛训练的死士，动作整齐划一，出招利落，目标明确，显然是为刺杀席君黎而来。

　　顾罹没有多余的招式，每一个动作都毫不拖泥带水，直取人性命。与包围圈内的两人里应外合，很快就占据了绝对优势。

　　终于，柳逸一剑刺穿了迎面扑来的最后一个黑衣人，俯身向席君黎请罪：“主子，属下未能保护好您的安全。属下失职。”

　　顾罹正要随着男子跪下，忽然发觉一股凌厉的杀意传来。原来是方才那个黑衣人咬着牙爬了起来，竟从身后掏出一把手铳对准了席君黎，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

　　柳逸发觉不对，却以来不及动作，干脆以身体挡在了席君黎身前。

　　顾罹身形一晃，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黑衣人面前，在火药砰然炸响的同时将对方的手臂连着手铳对向了天空，而后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不知死活。”没有丝毫的犹豫，顾罹冷冷的吐出几字，夺过火器便朝着地下人的后颈开了数枪。

　　这一幕被周遭几人看在眼里，心中感受却是各不相同。

　　梅傲雪瞧着那尸体烂成肉泥样的后颈，连连后退，只觉得心底漫上凉意。

　　柳逸明白顾罹不仅救了主子，也救了自己，暗自点头，决定要对面前这个姑娘少些偏见与猜忌。

　　席君黎负手而立，眼前已经恢复了清明，目光越过柳逸定定落在顾罹身上。女子的衣衫已经因落水而全部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凹凸有致的曲线。蓝色的衣料与鲜血结合，晕染开神秘的深紫之色。长发及腰，湿漉漉的铺展在笔直的脊背上，莫名的服帖顺眼。

　　从侧面看过去，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分明是线条偏柔和的瓜子脸，可小巧的鼻尖却精致如削，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质。

　　“主子，出此一事，是属下们失职。”顾罹重新回到席君黎身侧，同柳逸一起直身跪下，将那把手铳托举至头顶道：“属下以为，这火器似乎是神兵阁所出。请主子过目。”

　　席君黎接过手铳细瞧了瞧，点点头又摇摇头，将那东西递给了柳逸道：“罢了，都起来吧。这个你先收着。看样子像是神兵阁的东西，明日再找人确认一下即可。还有，通知官府的人过来，明日准备验尸。”后又脱下外袍，搭在顾罹肩头道：“先披着，等回王府赶紧换下这衣服，泡了热水去去湿气。”

　　“诺，属下谢主子关心。”薄薄的袍子宽大而温暖，带着男子身上惯有的茶叶味道将顾罹包裹其间，令她不由自主回想起侍寝那夜两人意外的拥抱。

　　回府的路上，顾罹望着前面自家主子的背影。某一瞬，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即将破土而出。然而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即刻就转移了注意。

　　柳痕呢？是啊！柳痕到哪里去了？

　　这样想着，顾罹轻声问身边的柳逸：“柳兄，您方才看到柳痕了吗？”

　　“咳咳。梅小姐放花灯时，他突感身体不适，告诉我之后就先行离开了。怎么了？”柳逸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清了清喉咙回答道。

　　“这样啊……没什么。”顾罹向柳逸弯了弯唇，面上很是平淡的样子。宸王府中，柳痕对她还是很照顾的，然今日席君黎遇刺，他却恰好不在场。虽然不甚情愿，心底却终究是存了个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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