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痴惘

　　在蓝珂的记忆中，太仓县一贯安和，虽有位自私自利的县太爷，但他色仁行违，在明面上不会苛待百姓。然，瞬息万变，世事往往无法预料。

　　穆禹凝思片刻，手疾眼快地拉住一位正慌忙收拾摊物的老大爷，向他询问缘故。

　　老大爷叹道：“唉……前几日里马贼又来祸害咱们太仓县了，听说昨日便肆虐了好几户人家，抢的抢，烧的烧，简直丧心病狂，这不大伙儿都赶着逃呢！”

　　“马贼？马头帮不是多年前就被帝都军队灭了么？”

　　“哎，谁晓得这次的马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说他们杀人无眼，连老弱妇孺也不肯放过，倒是比先前的马贼还猖狂……”

　　“县太爷呢？太仓县毕竟在他的手下，出了如此大事，若置之不顾朝廷上面查下来他也是要掉脑袋的！”

　　“别提了！马贼刚来他便卷铺盖跑了……他都自身难保，又哪会管我们这些孤苦百姓呢……哎呀，老朽不跟你们说了，太仓县不太平了，逃生才是要事，你们也赶紧走吧……”

　　老大爷仓促收好东西，渐行渐远。更多的人也在匆忙奔走，远离他们曾经赖以生存的故乡，似乎没有一丝不舍。不多时，大街上凄清又黯沉。

　　忽然卷起阵阵狂风，那高高的蓝蓝的深秋的天，瞬间变得灰黄灰黄的。一切景物骤然变色，太阳避的一点影儿也看不出了。顶在头上的天渐渐沉重，压了下来，仿佛要压在人的头上。

　　蓝珂茫然若失。

　　于她而言，报仇雪恨似乎缥缈如风。犹如步行在一望无际的冰湖之上，朝阳冉升，她无法后退，只有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向前，再向前，直至顺利上岸。

　　蓝珂偏头看向身旁的大侠，他依旧噙着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分明同是天涯沦落人，他怎能做到这般云淡风轻？

　　穆禹觉察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目光似有安抚之意：“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真相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歹人总有一日会自食其果……放心，我既已应承，你若仇恨未了，我定不会弃你而去。”

　　行至县衙门口，蓝珂目瞪口呆。

　　衙门紧闭，门上的红漆刷刷落了一地，顶头的匾额东倒西歪，就连申诉鸣冤的大鼓也是破烂不堪，随意滚落一旁。

　　门外便是如此光景，府内自是不必说。周遭景物衰败萧条，左右摆置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满目苍凉。

　　看到如此惨败的衙门再没一点儿当年叱咤全镇的魄力，蓝珂心里颇有几分感慨。

　　意料之中，衙门内空无一人。两人在后院里屋翻箱倒柜，也没找着什么紧要的密件。

　　到最后，无所收获的蓝珂在一间充斥着浓郁的脂粉味儿的屋里，顺了一个外观雕花刻纹的首饰盒。

　　稀奇的是，小小巧巧的梳妆盒里没有首饰，倒是有一枚精致玲珑的玩意儿。看样子像是青铜所制，大约是虎形，却只有一半身体，上头好似还篆着什么小字。

　　蓝珂拿这玩意儿在穆禹眼前一晃，颇有几分久违的兴奋：“大侠你看？”

　　穆禹暼见她手中晃着的玩意，略略一怔，随即眯起眸子笑了笑。未等蓝珂反应过来，只觉手心一空，东西已落到了他手里。

　　蓝珂热切道：“大侠，你说这东西要是送去当铺能当多少银子？”

　　穆禹不看她，只细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脸上的欣喜之色越来越盛。

　　片刻，他抬眼对着蓝珂神秘一笑：“这东西怕是送去当铺……那老板也没胆子要！”

　　蓝珂不知这话从何而来，满脸困惑。

　　穆禹敛了敛神色，淡淡道：“蓝姑娘，我们去帝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