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

翌日，天色刚刚破晓。

顾祉安将自己赖床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仍凭那帮宫女怎么折腾，铁了心似的睁不开眼。

无奈，百里昊和只能亲自上手，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百里昊和“你若是再赖着，朕就只能将你留在宫中了。”

小皇帝凑到她耳边威胁道。

顾祉安这下方才清醒过来，听话地配合洗漱。

百里鸿煊率五万精兵自然不会与他们同行，便安排了数百人一路护驾，其中还有几位一品的高手，身着铠甲，神情严肃地骑在马上，模样还挺威风。顾祉安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花凤凰似的裙子，顿时有些嫌弃。

临行前。

贺太后面色憔悴了些，像是一晚没睡，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对着百里昊和千叮万嘱完又拉过了站在一旁还发着懵的顾祉安，婆媳情深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祉安正猜着她想演什么戏码，手中突然被塞入了一张叠成菱角的纸条。

太后眼神中扫过一丝只有顾祉安能看出的凌厉，她立刻会了意，悄无声息地收下了。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谨慎如百里昊和，竟也没看出其中端倪。

一切准备妥当，辞别了太后，百里昊和下令启程，那略有些浩荡的队伍便出发了。

顾祉安与他同坐，昨晚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两人心中各有各的别扭，相顾无言，好不尴尬。百里昊和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马车行在出宫的廊道上，望向窗外尽是宫墙，无景可赏。顾祉安看百里昊和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心中生出些无聊，便摸出了藏在袖中的那枚“菱角”，小心翼翼地展开。

她神色一滞，捂住了心口。

那张纸条上赫然写着——“百里鸿烁 死”。

百里昊和听见动静，以为她又要搞小动作，便睁开眼想警告她，谁知刚好看见顾祉安面色苍白地拿着一张纸条。

他心中一紧。

百里昊和”你怎么了？”

顾祉安睫毛颤了颤，不知如何开口，百里昊和见她不说话便伸手夺了那张纸条。

原本好看的眉毛顷刻间拧在一起，不是怒不可遏，而是担忧和疑虑。百里昊和将它用力揉进手心，指节都泛出了生生的白。

顾祉安不认识百里鸿烁，看电视剧的时候甚至没等到他出场，只在人物简介上瞄过一眼，知道他的身份。

可即便素未谋面，那个“死”字还是压在了她的心头，堪堪地疼着。

无情不过帝王家，百里鸿烁好歹也算是贺太后的皇孙，是先皇的骨肉，流着大峳皇室的血，如今却要置他于死地，简直不留情面。

百里昊和见她面色惨白，以为她心中害怕，便伸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百里昊和“别怕。”

他倒是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又不知从哪说起。书到用时方恨少，小皇帝不禁后悔起来。

他当初要是多看几部言情话本，估计现在还能憋出几个能听的字。

顾祉安没挣扎，脱力地靠在他身上。

顾祉安“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

顾祉安“要做到‘重义’谈何容易，一旦触及‘利益’二字，‘大义’、‘人情’简直贱如枯草，分文不值。”

百里昊和“这便是‘世道’。”

他突然像个长辈一般，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

百里昊和“入了世，无人清白，若是还为这些烦恼，岂非庸人自扰？”

顾祉安抿了抿唇，她听懂了百里昊和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从她答应帮忙牵制太后的那一刻起，“清白”，就不复存在了。

顾祉安“那我真的要杀他吗？”

她艰涩地开口。

百里昊和刚缓和的面色又沉了下来。

百里昊和“让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去杀左骑统领，岂不是强人所难？”

被他这么一点拨，顾祉安心中一惊。

顾祉安（看来太后真的在怀疑我。）

百里昊和“若朕没猜错的话，是因为你先前表现得太过沉着冷静，不像一个15岁的姑娘。”

百里昊和分析道。

顾祉安“十五岁？？”

顾祉安大惊。

她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抓不对重点，再正经的话题都能跑偏。

百里昊和“……”

顾祉安“这么说...我还比你小？”

顾祉安指指自己，又指指他。

小皇帝一脸无语地点了点头。

难怪先前不愿意叫姐姐，不过……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有些不可置信，这贺书瑶发育得是不是有点早了。

顾祉安还自顾自地沉浸在年龄的问题上，只听百里昊和干咳了两声。

百里昊和“你大可不必……”

她看了小皇帝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放下去。百里昊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端坐着，扭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人声渐渐鼎沸起来，这便是真的出宫了。

顾祉安心中不免有些兴奋，奈何窗子太小看不完全，她干脆掀起轿帘坐到外面，吓得那赶车人战战兢兢地腾了个不小的空位出来。

百里昊和大概摸清了顾祉安的德行，就没出言阻拦，只是透过窗子嘱咐外面的人多留心她的安全。

秋末的风不再温和，吹在脸上多少有些痛感，顾祉安敛去欢欣，重新咀嚼起百里昊和的那番话。

她在这儿一直是颗棋子，即使变了色，换了阵营，也终究摆脱不了任人摆布的命运。

这样想来，确实有些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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