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余晖,仿若肆意泼洒的金粉。
晚风徐徐,林家小七提着一桶湿衣裳,脚步虚浮,脸色惨白。风拂过她两颊碎发,胡乱地飘着,扰乱着她的视线。
林小七耐心地将碎发撇至耳后,而后继续向前走着。这条路即使闭着眼走她都不会走错,进山拾柴,寻野菜,打猪草,洗衣裳都要经过这小径。
这样的日子已有十年。
小小的身影被橙红的夕阳逐渐拉长。
残日渐沉,不过一刻钟,天便全暗了。
王氏“死丫头,天都黑了你才回,小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净在外疯玩。”
粗布衣衫的妇女没好气地给林小七打开木门。尖厉的声音仿佛要穿透耳膜。
林小七垂着头,没说话。
王氏“叫你洗个衣裳天黑了才回,天啊,你这贱丫头怕不是在外有男人了吧?”
林小七惊讶地瞪大眼睛。阿娘她怎么这样说?
王氏越想越气,白养这赔钱货十四年,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前两日村头李鳏夫还找人到她家说媒,字字句句明里暗里就一个意思:若把这贱丫头许给他做老婆,他定会给个好价钱,往少了说也是五两银子!
那可是五两啊,这可是一家人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她当时就一口答应了,还生怕那媒婆反悔。
要是这个时候这赔钱货去外面勾别的男人去了,这五两可不就是泡汤了?
思及此,她便一把将林小七拉进柴房,而后落锁。
哼,多少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锁她几天就等李鳏夫来接人走了。
被猛地一推,骨瘦如柴的林小七撞在土墙上。
林小七扶住墙。
阿娘做什么?为什么要锁她?以往她回来,便是洗碗,喂猪喂鸡,做家务杂事,可今日,阿娘为什么直接把她关在柴房?
她不会善良地认为这是阿娘发善心要她早点睡觉。她的心莫名不安,仿佛被火灼一般。
脑子里突然一阵白光闪过,林小七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今日在河岸洗衣裳时隐约听到平日里几个多嘴的长舌妇一边偷偷瞥她,一边叨叨着什么。
翠花“诶,你们听说了吗,林家小七要被她娘嫁给李鳏夫了听说银子都有五两呢.....”
林小七本就虚弱的身子一软,无力地跪坐在坑洼的泥地。
原来,阿娘是要把她卖了。
虽然早就知晓有这一日,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迅速。
也是,自小便被视作赔钱货、害人精的她,又怎会被嫁个好人家。
她也曾奢想过她的未来夫君,也许是温柔的、可能是强壮的、或许是老实本分的。
可如今,阿娘却要把她许给那五十岁的鳏夫!当她爷爷都绰绰有余的人!
惊恐、愤怒、失望、悲戚、无力.....
自从六岁起便未流过泪的林小七,抑制不住扑山倒海一般的恐惧,紧紧地把头搁在膝盖上,埋在臂弯里,身子微弱地颤抖着,隐约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翠花嗨呀,那叫什么嫁人,分明就是卖女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