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岚走后,白梓连恢复了原本的生活。
每日练剑,打坐,读经,单调至极。
但重复之中,有一些东西已然改变。
白梓连收剑入鞘,脑中又闪出风岚那日脆弱的神情,但他就那样把一件精致的瓷器打碎。
他可真残忍。
心脏处传来钝痛,白梓连心情低落,万分茫然。
回神,却发现美貌妇人坐在石凳上,看上去已等候多时。
“娘。”白梓连低声叫唤。
“连儿,今日可是心神不宁?”美貌妇人端起茶杯,神色淡淡。
“孩儿近日浮躁了。”
“是为了秦路的小徒儿吧。”
“风岚姑娘……她很好……她……”白梓连说不下去了,事到如今,他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动心了,但他修的是无情道,这一生注定和情爱无缘。若他选择接受风岚,那就是背弃他的道,但如果他真的坚守无情,现在,心中又怎会如此乱?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活泼,整天嚷嚷着要修天下最厉害的剑。”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白梓连已经想不起那时的想法了,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活泼张扬的少年会是自己。
“后来你听说无情道大能易颂以一柄无情剑荡平四海八荒,斩尽四方邪魔,就自己跑到孤顶山,在那跪了七天七夜,要拜入忘情门。”
那是很艰苦的过程,白梓连仍记忆犹新。
忘情门坐落在孤顶山山巅,那里终年飘雪,再加上过分浓郁的灵气形成的灵压,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眨眼间爆体而亡。
十四岁的白梓连只有筑基期修为,他跪在忘情门前,忍受着灵压,任由雪落满全身。
他很快成了一个雪人,昏了一次又一次。
在第七天,忘情门山门开,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道人缓步走出。
他双目模糊,只能看到道人曳地的藏青色道袍。
“我经历世间八苦,爱恨缘取皆已明了,才敢言忘情,竖子未历红尘,安敢修无情大道。”
他抬起无神的双眼,昏了过去。
最后,他还是进了忘情门,但青衣祖师始终不肯承认他为忘情门弟子。
“连儿,你最初的发心是什么?”
白梓连一愣,十四岁的少年单纯无知,误以为只要修成最厉害的剑的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渐渐明白有些事不是光练剑就可以解决的。
当时懵懂无知的想法早已改变,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而修道。
“当时我和你爹都不认为你适合修无情道,你痴心太重,若如情网,必遭打击。但当时你一意孤行,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在忘情门修行百年,剑术小有所成,不久就在修真界博得霁月公子的名号。但连儿,你想过没有,你为何没有修出剑心?”
剑心?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年少,只要经过刻苦练剑和岁月沉积,总有一天,可以修出剑心。
“连儿,你修的道到底是什么?”
仿佛又回到刚拜入忘情门的那天。
屋外飘着雪,白梓连跪在蒲团上,青衣祖师问他:
“你为何修无情道?”
“无情道最厉害,我要修最厉害的剑。”
“不对。”戒尺“啪”地落下,白梓连的掌心通红一片。
“我要斩妖除魔,杀尽天下作乱的邪修。”
“不对,再想。”戒尺落下。
...…
“你的道是什么?”
白梓连答不上来,掌心已红肿一片。
“唉。”青衣祖师叹道,“与诸众生,同一悲仰。”
忘情门收徒极严,百年来也只有青衣祖师一人而已。
但即使如此,青衣也不承认白梓连是忘情门弟子。他只教他剑术和心法,却甚少提及本宗的教理和教义。
更多时候,青衣在房中打坐,只在白梓连修炼有困难时帮他。
一百年后,白梓连便外出闯荡。
他游历修真界各地,听闻了无数关于忘情门的传言,也遇到了不少同修无情道的修士。
这些修士要不冷漠无情,要不道貌岸然,修无情道者,大部分自私利己。
他那时候也茫然,无情道是这样的道吗?
美貌妇人见点拨得差不多,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离开,徒留白梓连一个人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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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摇曳,白梓连攥着纸条的指尖微微发白。
纸条上的随意潦草的字迹显示了主人的邪恶,显而易见的阳谋昭示了背后的狼子野心。
但明知这是计,他仍要去。
思考了几天美貌妇人留下的问题,白梓连略有所悟。
今晚,正参悟易颂留下的《修炼密要》,一支暗箭破窗而来,射在了桌上。
他打开字条,简单的几句话却险些让他失控。
你的女人在我手里,明日子时带定风珠来黑风崖。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你知道后果。
白梓连握紧了剑,心中懊恼万分,他不仅伤害了她,还让她落入邪修之手,说什么要守护天下苍生,却连个姑娘都守护不了。
邪修的目的很明确,想让他用定风珠交换风岚,但邪修贪婪,岂会止步于此,等邪修得到定风珠,必然会对风岚下手。
他必须做好准备,救出风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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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们在哪?”风岚环顾四周,周围飘着黄色的烟雾,像起雾天一样让人辨不清方向。
“大概在某个法器内。”秦路的身影若隐若现,像鬼魅一般飘忽不定。
“师父,你这样好吓人。”
“你师父我在这找法器的薄弱点,倒是你,之前睡得像死猪,现在还来挖苦辛辛苦苦工作的我。”秦路没好气地说。
“呃,师父你找到了吗?”
“没有。唉,大意了,居然还是让邪修抓住了。”
“邪修抓我们肯定是为了灵器,但为什么不立刻动手?”风岚检查一遍,发现破界还在她识海里。
秦路思考片刻,道:“徒弟,如果能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