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七）

自打有记忆以来，她与母亲一直生活在将军府冷僻的偏殿。母亲并不受将军喜爱，下人与姐妹常来欺负她们，像给她们腐烂的食物，冬日不给煤炭是常有的事。

母亲是个坚强的女子。她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任人欺凌。每次下人与姐妹来欺负她们，都会被报复回去，有时，甚至能惊动将军顾东明。

她记得母亲很美，是那种月亮见到都会羞愧地躲进云里的美。那是母亲总会高高昂起头，自信地说：“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我看他以后跪着求我。”

可直到四年前，母亲突然死亡，顾东明都没来看她们母女一眼。

母亲的葬礼很草率。她是突然被雷劈死的，劈成了焦炭，尸体掉进了河里，打捞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所以，她的葬礼只有一块牌位而已。

那时，顾东明才到这儿来，没有一句言语，只是久久凝视着母亲的牌位。走之前，他才冷冷看她一眼。

她知道，母亲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坚强。她永远记得，母亲在十五的夜晚偷偷哭泣的场景。

但母亲，永远，会在她面前表现地坚强。

可这样的母亲，这样坚强又软弱的母亲，却死了。

她知道母亲的死不能怪顾东明，可她恨，恨父亲的无情，恨他在母亲生前为什么不能多照顾她？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她们母女俩？

她替母亲感到不值，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她有能力的话，是不是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呢？是不是可以改变这不公的命运？是不是可以……颠覆这世间？

你……想要力量吗？一个女声，在顾云耳边响起。

周围是熊熊的火焰，妖冶的，不灭的红莲，仿佛将整个天空燃烧殆尽。

树木、鸟兽、房屋的残骸四处散落，人的尸体也散落其间。妖冶的红莲还在跳跃、扩散。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从中走出一名女子。

脚腕上的金铃叮叮作响，火红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身穿火红色的铠甲，手握一柄银白长枪。在火光的映照下，出现一张绝美的脸，额头的花系显得美丽妖冶。

好一英姿飒爽的女子!

顾云看到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向她，她看到顾云，原本如寒冰的脸变得柔和。她蹲下，对她说了什么，随即粲然一笑，仿佛落日前最后的明亮，转身投入火海。火光中，有几抹持剑的黑影向那绝美的女子逼近。

顾云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只知道不停地跑，跑。这时，有几个御剑的身影想抓住她，她不知为何有如此大的能耐，硬生生没让他们抓住，就在她要摆脱他们时，一柄带血的剑穿过她的胸膛，她看到那把剑倒映出自己的样子，一张惊恐而陌生的脸。

意识陷入了黑暗。

修真界边界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中，两个低阶修士坐在一个茶摊上，喝着粗劣的灵茶，仔细看，茶上诡异地浮着一团绿色。两个修士像倒豆子一样吧吧讲个不停。

制作灵茶的灵草随处可见，但经过茶修泡制，身价倍增，这茶虽品质不高，却也要三个下品灵石。

“哎呀呀，你们这些小修士，就爱喝老爷子的洗澡水。”灵草惬意地趴在茶杯上，装模作样地抚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如果不是草木形态只有绿色的话，恐怕能看见它脸上两坨醉人的红。

斜眼修士幽怨地看着茶杯：“如果不是这东西也值三个下品灵石，真想把它扔出去。”

另一个修士长着两个大龅牙，拍了拍兄弟的肩：“修真不易，灵石可贵。好歹咱也能涨点灵气，洗点精髓。要是哪天喝茶不小心喝到上品灵草，咱也能脱胎换骨，登上仙生巅峰，说不定还能娶到一个美娇娘。”

斜眼扶额：“就知道不切实际的幻想。哎，你知不知道合欢宫宫主出关了？”

“合欢宫宫主？啊，宫主，那可是个大美人。”龅牙眼冒桃心，一脸憧憬地说：“据说还有12个丈夫——连魔尊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得到她的亲眯。”

斜眼默默看着对方的龅牙，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你？算了吧。合欢宫宫主的丈夫哪一个是简单的，你就是去当炮灰的命。啊啊，明明是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大能耐让那么多大佬倾心。”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龅牙还沉浸在幻想中，仿佛他已经实现了梦想，“在宫主身边能看到那么多大佬，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

斜眼看不下去，敲了一下龅牙的头，道：“醒醒，回家做你的春秋大梦。”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我是指，你知道合欢宫宫主为什么闭关吗？”

原本兴高采烈的龅牙一滞，看着一脸神秘的斜眼，狂喷：“你傻啊，全修真界都知道，宫主追求修真界第一尊者光华不成，反被打掉半身修为，一直闭关养伤。光华尊者是谁，修真界第一人!万年不近女色，传闻喜怒无常。当年追求他的月荷仙子不也被打掉半身修为吗？你说她怎么那么想不开，要是追求我多好。唉。”

斜眼一脸绝望，事情要是那么简单，他能和他说？

“光华尊者一千年前就销声匿迹了，还记得吗？”

“嗯？嗯？”

“光华尊者虽说是藏仙派首席长老，但一向行迹不定，不问派内之事，也不收徒，在藏仙派相当于挂名而已。一千年前天魔出世，光华尊者前去镇压，此后便杳无音讯。”

“虽说天魔天生地养，有一定天赋和实力，但真算起来不过比四大魔将强一点，对上光华尊者，只有被虐的份。可光华尊者在封印天魔后便消失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光华尊者就是想消失一阵。本来尊者行迹就不定，哪天想玩消失不也分分钟的事。”龅牙摸不着头脑。

“可一千年也太长了!”斜眼有些激动，“更何况首次现身是在合欢宫，合欢宫是什么地方？一群魅修祸乱修士，哼。”

“啧，光华尊者还在乎这点时间？”龅牙瞪大眼，“还有，你居然瞧不起宫主。宫主是你能说的吗。而且，宫主不是魅修。”

“啊啊，你怎么对她那么恋恋不忘。”斜眼有些崩溃。

“因为我见过她。”龅牙抬起满是麻子的脸，“当年她像天仙一样降临，救了被妖魔袭击的我的村庄。啊，那个时候她还对我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很快转过脸……我的那颗心啊，从此都系在她身上……”

斜眼一脸无语，无奈地打断了龅牙的回忆，“好了，我感受到你对宫主的爱了。重点是，这件事可能与灭世之人有关。”对于不上路的朋友，只有单刀直入。

龅牙噤了声，灵草把头埋进茶里，咕噜噜冒着气泡。

“天机子的预言……”龅牙喃喃。

斜眼一脸激动，终于上道了。

“那关我们屁事。”龅牙抠鼻，斜眼看着他，“如果合欢宫真出现灭世之人,那些顶级大佬自然会处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连炮灰都算不上，瞎掺和什么。而且这都是几千年前的预言了，你他妈还信。哈哈哈。说不定是光华尊者暗恋宫主，特意蹲点蹲了一千年，一千年后告白，宫主不接受，光华尊者恼羞成怒，才把人家打残。我们现在听到的都是以讹传讹。哎呀妈呀，我的分析怎么那么有道理。哎哎哎，你拿剑干嘛，别、别过来，啊啊啊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活力，哦呵呵呵。”灵草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呵呵一笑。

南轩没有再听下去。付了茶钱，御风离开。

修真界已经有灭世之人的消息了吗？看来要加快行动了。

“咦，刚刚那个人是不是穿着玄机阁的道服？”

“玄机阁？玄机阁的人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不要转移话题，看剑。”

“啊啊啊啊，你还真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