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二）

第二颗念珠里已经没了龙姑娘，只有一个男子的背影和满室的花环，那满地的花环已经枯萎，有些已经完全枯死了，有一些还立着几朵坚强的小花苞。

　　那些鲜艳好看、色彩斑斓的花环全都堆在桌上，塌上，暖炉旁，正等待着岁月的到来，逐渐凋零……

　　这时那镜像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小公子，你编的花环太多啦，就算夫人现在回来，戴上好多百年也戴不完啊！”

　　那背影语气沉闷，头也不回的道了句：“姑姑最喜欢戴我编的花环了，等她哪天回来，我一定要把我编的最好看的花环送给她，接风洗尘。”

　　“可是这山上的花儿都被你摘光啦，有好多枝已经不开花了，连花苞都不结了……”

　　“红菱姐姐，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姑姑看见这些花环么？”他忽然转过头来，长苏瞳孔一缩，这张脸同他挫骨削皮之前，同他幼时在帅府里当小将军时，生的一模一样，就连那眼角眉梢的一抹桀骜都像极了。

　　那红菱生的一张极其爱笑、讨喜的圆脸，她转了转眼珠子，得意的道：“我当然有办法啦，我把这些花环，织成念珠，就可以当做一个念想啦，等夫人回来了，就能看见这一幕。”

　　“我的小公子呀，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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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颗念珠

　　这是一个冬天

　　那小公子，不对，已经不小了，他身上围了一大件的披风，正搓着手和红菱蹲在暖炉旁，吃着烤红薯。

　　红菱剥不开那红薯皮，反被烫了一下，正疼的可怜兮兮的，那男子忽然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手，替她接了过来，剥好，在送到她嘴里。

　　长苏不知道这一颗念珠和上一颗隔了多久，他只看见那少年，从最初纤细单薄的手掌已经变成了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掌了，就连那下颚骨也不再是那副饱满的模样，而是变得极其消瘦却成熟……

　　影像里两人久久未曾开口，直到那暖炉里的火光逐渐灭了，红菱才忽然笑道：“又过一年啦，红菱希望夫人在天上平平安安的，重复光明，也希望小公子能快快乐乐的长命百岁！”

　　“小公子，到你啦，新年的第一句话是要说祝福的，这样天上的神明才会保佑你想保佑的人呐！”她眨着眼睛，瞳孔里透露着一种这世间少见的纯真。

　　那男人低头一笑，缓缓道：“嗯，希望姑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也希望小红菱能找到个如意郎君……”

　　那红菱听了害羞的一笑，双手托在脸颊上，小声的道：“小公子好不正经，红菱才三百多岁，还不能找如意郎君哒……”

　　暖炉熄灭，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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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颗念珠同第五颗都是在暖炉旁坐着，记录着一年一年的流逝，说着一些词意想同的祝福语。

　　第六颗念珠是一些极其琐碎、小的不能再小，也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场景，一直都是一间木屋，一男一女，不同的是那女孩一直是那副模样，红衣、娇俏。

　　可那男孩却一直在变化，随着时间在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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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七颗念珠，他已经全变了个样。

　　他逐渐变得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那些褐斑从他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他拄着拐杖，站在那木屋前，那拐杖上的手每一根指头都伸不直，里外都是茧皮，整个看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

　　目光期盼而又可怜。

　　他从日暮站到日落，在站到夜空中探出一些微弱的星光，才开始死心，拄着拐杖，步履阑珊的又进到屋子里。

　　在踏上门槛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扭过身来，那双曾经被岁月的沧桑深深埋藏了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光彩闪过，那光彩流转着：“红菱，你说姑姑明天会不会回来？”

　　他像个孩子一般，朝着红菱笑着，随后却又自嘲的道了句：“她在不回来，我都要忘了她啦，岁数大了，不中用了，记不住事儿咯！”

　　那苍老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几乎有了一丝极其勉强的童趣

　　长苏盯着那念珠里的老者，久久不语，他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其实他真的是龙姑娘的阿衡，那念珠里的老者用幽默的语气掩盖疼痛不已的心，这种伪装长苏也会，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

　　就连与人交流时，总是喜欢用笑来掩饰心理的想法，但你若仔细观察，便可以明显看出，他的笑是干涸勉强的，包括嘴角的弧度都略显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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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颗念珠

　　沟壑中流淌过的是岁月的长河，翻黄的皮肤上夕阳的余晖，只有那依旧年轻的红菱能告诉世人，她曾经见证过一个人多少光辉岁月，经了几多似水年华……

　　那老者已经躺在床上数日了，满头白发，却依然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和突出的颧骨顶着一张皱巴巴的皮。

　　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和含糊不清了：“红菱姐姐啊，我怕是等不到姑姑回来了，这辈子没有活好，身体总是不中用！既怕冷，又怕黑……”

　　“下辈子我一定会拼命的活长一点，到那时候，你在和姑姑一起来找我……”

　　“一定要来找我啊。”他伸出一双颤颤巍巍的手，像是枯树皮一样，死死的拉着红菱，几乎可以说是哀求的求着红菱。

　　红菱那张讨喜的脸，已经不笑了，其实在这后面几颗念珠里，长苏几乎没有在见她笑过……

　　“好！大公子你乖乖的别怕，就当是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无论天涯海角，你红菱姐姐都会找到你，到那时候我带着夫人一齐去见你……”

　　话音刚落，她却是落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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