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若念

满眼望不尽的白，在他眼中翻卷，什么都不甚明晰。只有灰蓝的天释放的如鹅毛一般的雪不断地提醒着精灵，这里应该很冷。

是的，精灵没法真实地触到或感觉到这个世界，但是，不知为何，一向象征着妹妹的冰雪，此刻却令他感到厌倦。

一望无际的灰白，令人感到满眼的绝望。

遥远的与天相连的地方，有一个亮点，精灵无意识地向着亮点走去，一步一步，却没有脚印。

当水王子走近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个纤弱而熟悉的女孩，蜷缩着坐在雪地。

她的脸埋在膝盖里，墨色的头发被雪氤氲得泛出温柔的光泽。粉色裙下的锁骨与雪花接触，却无法暖出雪水。

赤裸的脚，白皙而透明，因寒冷而浮现出青色的血管，水王子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那拥有血色肌肤的女孩，

“阿默……”

他伸出手，身体渐渐向前，想要抱住女孩。

可精灵的身体却穿透女孩纤细的身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触到。

他，与她咫尺天涯。

无法预警地，精灵眼眶湿润。

铺天盖地的雪，一瞬间埋葬了精灵的泪水。

当水王子再次抬起眼，朦胧间，却看到埋首在膝间的女孩对着天空仰起了脸，她惊喜而贪婪地看着他，血色脸颊上泛开温柔纯然的笑脸，那么暖，暖得精灵的心都快要化掉。

繁花似锦，此生却求之不得。

女孩缓缓地抬起手，温柔地摩挲空气，如同对待有形的爱人一般。

“你来接我了吗？”女孩的面容美好愉悦，微笑着对精灵招手。

水王子的心情一瞬间转晴，素来淡漠的面庞漾起笑纹。

　　“阿默……”精灵温柔地伸手，结果那女孩漂亮的瞳仁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径望着天，自欺欺人地用冷得打颤的声音叙说着，

　　“你为什么不要我？”那女孩虽然面容安详恬淡，但话语却带着压抑的哽咽声响起，声声如同沾着甜睲的血意，哀伤而决绝地痛苦着。

而精灵听着这样的声音，心无法抑制地抽搐起来，像被人掐住，那么痛，连呼吸都破碎起来。

明明那么温柔的面容，女孩看起来却有着无法协调的刻骨的忧伤。

停了许久，久到连呼吸都被雪落的声音掩过，女孩竟平躺在雪中，美丽的面庞变得寂寞而狡黠，她闭上眼喃喃自语，“水王子，你知道的，人类很怕冷，你不出现我会冻死的。”

猛然间，她睁开眼。

水王子却发现那本应永远温柔快乐的眸带着卑微的请求，“你不忍心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不忍让妹妹消失，可，为什么一定是你呢？”

她眼眸像是看着他，又仿佛空空荡荡。

“你知道吗，这里会痛。”她伸出手，紧紧攥住左胸的衣裙，那里，是心的方向。

精灵静静，几乎要无法呼吸。

女孩那样悲伤而绝望，仿若一遍遍接受凌迟的模样。

水王子走到她的身边，学着女孩的样子，躺在她的身侧，听着女孩的呼吸变弱，看她身上的雪越积越深，最终伸出手，一遍遍抚摸女孩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试图圈住女孩失温的身躯。

雪越下越大，而女孩还在微笑，呼吸却一点点变弱，几不可闻。

精灵慌了。

“叶罗丽魔法！”一遍遍，任雪与泪交缠。精灵将所有的力量从自己身上抽离注入女孩体内。

可是，女孩再无反应。

她静静地躺在雪地里，面容恬静，宛如睡着了般。

恍惚间，他无力倒下，女孩的身躯，一点点融入大雪，了无痕迹。

……

有冰凉刺骨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水王子猛然睁开眼，那一瞬间，被悲伤淹没。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玲珑宫，双手覆于眼上，那里，有潮湿的痕迹。

今天，是她离开后的第一万三千日。

也是他梦到她的第两万六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