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寂静的夜，

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我张开黑色的翅膀，

在洒满鲜血的天空迎风翱翔，

然后——我遇见了你。

——序言

沉沉的海水像不知满足的巨兽一样将王默吞入口中，然后毫不留情地压向最深的海底。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死状有多么凄惨，或许会被深海巨兽分尸，或许会被越来越强大的水压挤压成碎片。

被水围绕的窒息中，她在哭泣。

有着尖尖双角和漆黑羽翼的女孩沉在海水中，无声哭泣。

不是不知道他们每每看到自己时畏惧和异样的目光，可是在听到海上传来的凄厉的呼救声，她还是选择扬起翅膀，飞向海上救助他们。

当她辛苦救起漂浮在海上的儿时玩伴，挽住她柔软的身躯，对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安抚的微笑，“别怕……”

“啊——”

那一瞬间，冰冷的箭簇自背后穿入，极致的痛苦从伤口传遍全身，她痉挛了一下，回首，无数泛着冷光的铁制箭矢穿破空气向她冲来。

瞳孔急剧的收缩，她下意识要扬起她最有力的双翼来吹起大风卷走箭矢，却在下一秒凄厉地惨叫。

那被她亲手救起抱在右手的人类女孩手握铁匕首狠狠刺过她右侧的羽翼缝隙，一下又一下。

人类的黑色瞳孔映照出女孩苍白的面容，那一刻的停顿，冰冷的箭矢纷纷刺入身体。

冰冷的月光下，被救的人类唇角带着狰狞的笑，歇斯底里的嘶吼，“去死吧，你这个恶魔！恶魔！”

女孩折断了双翼，遍体鳞伤，她无力松开手，跌落下去。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海水混着泪水的咸涩同时涌入心底，她任由自己，慢慢沉入水底。

她看到海岸上射箭的人类在欢呼恶魔的浮诛，她看见刺伤她羽翼的人类被当做英雄迎上岸。

为什么？为什么？

我曾与你们一起嬉戏，与你们一起成长，我曾为你们上天入海！

恶魔，恶魔，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尖尖的双角和黑色的羽翼？

鲜血自水中晕染开来，一片鲜红。

一片剧痛中，她模模糊糊的想，原来，她流的，也是红色的血，和人类一样的，红色的血。

　　被铁刺伤的伤口难以愈合，今夜，她注定会死去。

很快，她就会变成海底一抔不会腐烂的枯骨，绿色的瞳孔永远注视着这片海域。

　　她看着那浓重的黑色在眼前疯狂蔓延加深，直至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周围除了偶尔有游鱼经过，摆尾带起一阵细小水流的声音，安静到仿佛已经到了世界的尽头。

　　下沉还在继续，凯瑟琳闭上眼睛，没有想要去挣扎。

　　时间在这样绝对的安静里被无限拉长，一点一滴的记录着她和死亡的越走越近，却又慷慨无比的让她随心所欲地回想起那些她最珍爱的时光。

　　听说，人在死前往往会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那她呢？

昏昏沉沉中，所有的一切都逐渐模糊，只有那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她记得意外初遇时他好奇的眼神，微凉的指尖抚摸过她脸颊时精灵独有的温度；

她记得他带她奔跑在仙境时，他温柔的笑意；

她记得她自卑于头顶尖尖的双角时，他握着她的手去触摸他同样尖尖的、长长的耳朵，却在下一刻通红了脸颊；

她记得她张开双翼时，他会立在水龙上，和她一起翱翔在天空中；

她记得他寻遍了人类世界的大街小巷，小心翼翼的捧着她最爱的甜点来到她面前的雀跃；

她还记得，诀别时，他浸满哀伤的蓝色双眸和落在额间珍重的吻，

“阿默，等我。”

“阿水……”

冰冷的海水浸泡着她鲜血淋漓的身体，疼痛都已经麻木，她喃喃着那个精灵的名字，慢慢地闭上了眼。

对不起，阿水，我要食言了，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血色在眼里激荡，一片孤寂中，细微的水流声越来越密集地流窜在女孩身边，连带着熟悉的声音也开始缭绕在耳边。

“阿默！”

“阿默！”

……

一声又一声，温柔的呼唤。

恍惚中，她听到了精灵的声音，温柔，缠绵，哀伤。

王默迷迷蒙蒙睁开眼，周围的黑暗渐渐被一些淡蓝色的微弱光芒驱散。一开始是一点两点，后来是一群两群，就像掉进了海洋萤火虫的洞穴，又像摁亮了深海星星的开关，一会儿的功夫，她被一片蓝色的光海包围。

那蓝色围着她跳跃，渐渐凝成了一道身影。

蔚蓝眼眸，雪白肌肤，长长耳朵，那日思夜想的精灵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海底。

水王子好看的眉深深蹙起，深蓝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的手轻轻拂过女孩无力摇摆在水中的双翼，绕过遍体鳞伤的身体，带着数不尽的心疼，小心翼翼抱住了王默。

他分明是愤怒到了极致，却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安静沉闷的海水都随着沸腾。

王默怔怔凝视着他，她唇张开，想要唤他，却陡然间，唇上一凉，精灵低下头，吻住了她，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从唇上滑过喉间，到了胸前。

水王子抱着她，脚底光环浮现，瞬间，出现在了海面，他抱着她，如履平地地站在海面上，一只手轻轻按在胸前，眸中蓝色沉淀，不带一丝犹豫，“叶罗丽魔法，水玲珑！”

王默浑身一个抽搐，温暖的感觉自胸口，瞬间游走了全身。

铁制的箭矢被精灵催出身体，女孩全身散发出蓝色的光芒，致命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疼痛也在消失。

很快，王默全身的伤口已消失不见，在蓝色流光的作用下，她缓缓直起了身体，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在体内，她一声清啸，猛然间，张开了黑色的巨大羽翼。

精灵已经收回了手，他看着终于重新恢复血色的女孩，闪现上前，用力紧紧抱住了女孩。

他抱得太紧，紧到仿佛要把王默揉进身体，王默的翅膀缓缓垂下，拢住了拥抱的两人。

一片静谧中，她发现，精灵抱着她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谁也不知道，水的精灵王子，在水中看到奄奄一息的女孩时，是怎样的担忧和惶惶，那一刻，大海都要升腾。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待他的女孩，怎么可以！

担忧，心疼，愤怒，这一刻，都难以诉说精灵的心境，他只知道，千年之力也不重要，他只知道，必须救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她，他握着她的手，按下所有的杀意与狰狞，专注凝视着她，仿佛看着整个世界。

“阿默，”他开口，温柔缱绻，“我的女孩，我来接你回家。”

蓝衣蓝发的精灵握着黑翼尖角的女孩的手，一步一步，向远方走去。

他们的身后，万丈的波澜呼啸而起，映着精灵淡漠而残忍的背影，带着彻骨的冰冷杀意，快速向海边村庄席卷而去。

没有人能够伤害你，如果已经开始，那就以生命为代价来赎罪吧。

这一次，女孩没有回首。

任凭身后惊天骇浪，也再也没有一个拥有黑色翅膀、尖尖双角的女孩不顾一切来拯救被海水卷入的人们。

阿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