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宗师之殇

东夷城依旧沸沸扬扬的，东夷城的子民们似乎也人心惶惶。我走在东夷城的大街上，茶馆也好，酒楼也好，人们谈论最多的就是未来东夷城何去何从。前些日范闲险些在剑庐遇险，我本想去嘲笑他一番，结果被他一个下属告知范闲没什么大碍，我也就懒得瞧了，我一向对那些弯弯绕绕没太多兴趣。我漫步到城郊，远远地却瞧见一棵巨大无比的树下，两站一坐三个人影，我有些愣住了。不过那轮椅上的人怕是已经感觉到我了，我也就直直走过去。

叶水悠见过前辈，见过陛下。

范闲看着距离他们几步远的老姐。

范闲老姐？

战豆豆这才发现身后不远处一个俏丽的身影，是南庆的菀郡主。四顾剑抬起头眯了眯眼。

四顾剑啧，你这模样总让我想起你老子，虚伪！

我上前几步，半蹲在四顾剑轮椅前面，帮他整理了下膝上的毯子，这工作我熟悉的不能再熟了，然后后退两步才开口道。

叶水悠习惯了，可是打搅你们的谈话了？

四顾剑哼，不过回忆起往事，说来你也早就知道的，你娘的那些子事情你了解的可比这小子多。

我叹了口气。一旁的战豆豆则吃惊地呆住，虽然一直有传言叶水悠和范闲交好，二人却非男女之情，范闲认其为姊，二人亲如姐弟，却不想竟是亲姐弟。

战豆豆你也是叶轻眉和你们庆帝的孩子？

叶水悠不错。话说，你们聊到哪儿了？还有，你们三人就这么出来真的好吗？

范闲倚在树上懒洋洋地说道。

范闲前辈想让我学四顾剑诀。

我眨眨眼，范闲？然后看了看四顾剑。四顾剑瞧着一脸疑惑的叶水悠。

四顾剑哈哈，其实我更想教小丫头，只是她不需要，只会适得其反。

范闲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不过既然你一定让我学，那我也就勉强学一下吧。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范闲。不过四顾剑所说也是对的，我的路数和四顾剑他们，和范闲都不太一样，我自己所学所习是源自上一世的武功，又和这一世所学真气修炼杂糅在一起，我二十余年来不断摸索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范闲我说，您让我学这剑诀不就是为了给我那老子培养个对手么，有这么大必要？你怎么不找老姐啊~

叶水悠咳咳……前辈，您这是在劝范闲弑君弑父啊，您这般可不太地道~还有，范闲，少来坑我！

我直接被自己呛得岔了气，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讨论这些东西真的好吗？

四顾剑哈，不说范闲，你这丫头心里就不想杀了你那皇帝老子？

我眯了眯眼，敛起笑意，眼里划过一道危险的光。

叶水悠我不似前辈。我还有我在乎的人，只要我在乎的人没事儿，其余的事情我懒得管，为个死人报仇不是我的习惯。

四顾剑略略侧头，盯着叶水悠。

四顾剑你在乎的人无外乎范闲和那个跛子。可惜，他们二人终将和你老子站在对立面，你当如何？为了活人，你当如何？

我没有回答，其实答案早就在心里了不是？范闲不欲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得调转话题。

范闲好了，闲事不须提。既然要学，就得抓紧时间。

我起身整理了衣衫，不想呆在这里。

叶水悠你学你的罢，我先回去了。前辈，陛下，告辞。

语毕，我转身就准备回去。

四顾剑站住！你在心虚？

我收回刚刚踏出的脚，回身看了眼四顾剑。

叶水悠道心不移，至死不休。我有何心虚？

说完我再无停留就离开了。

我走后，树下三人默然良久，然后。

四顾剑哈哈哈哈……范闲，你还是不如这丫头通透！若不是她瞧不上我这小地方，这东夷城来一位女城主也是可以的嘛！

范闲有些糊涂，战豆豆亦是不解。

……

四顾剑的话，其实撕裂了我一直想要隐藏的东西，包括范闲一直隐藏的东西。我做了十余年的准备，范闲这些年也一直在筹谋着，但是这临门一脚是我们姐弟二人都不愿看到的，但是很明显，四顾剑也好，苦荷也好，还有……师父，都等着，甚至都在不断逼迫着我们赶紧踢出这一脚。

因着思绪混乱，我一直在房间谁也不想见，哪怕知道四顾剑再次血洗了城主府，也不曾有什么反应，怎么说呢，应该是意料之中吧。直到……我看见了伤痕累累的影子和月初。

叶水悠怎么弄的？四顾剑？

他们二人都没有答话，不过从默认的态度里，我也知道我猜对了，好吧，下一个问题。

叶水悠四顾剑怎么样了？

半晌，影子吐出两个字。

影子没死。

哦，果然，四顾剑没那么容易死的。

叶水悠你们两个是留这儿还是准备去哪里？

还是沉默。

沈月初我想和他回花岛。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叶水悠也好，想不到花岛先等来了二主君，回去后小一又该闹你了。

沈月初浅浅一笑。

沈月初那主子和陈院长呢？

我抿了口茶水，有些怅然。

叶水悠这次东夷事了，回去后范闲也该正式接手监察院了，总在师父手里也不是个事儿。之后么，看看师父的意思吧，依着师父的性子，也快有个了结了。

影子你和院长若有事儿，我们两个不一定能赶回来。不若还是留在大庆。

我看了看他们二人。沈月初也觉得花岛有些远，从善如流地改道。

沈月初那我们先回南庆分部吧。

我微微颔首。

月初和影子离开后不久，范闲拖着疲惫的身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卷明黄的圣旨。我看着瘫在椅子上的范闲，心里有些愧疚，我自来东夷后一直不曾帮他什么，或者说我不太想面对四顾剑那副残躯。我倒了杯暖茶推给他，范闲接过，一饮而尽。

范闲陛下的旨意到了，能同意的都同意了，这也是能争取的最大限度了。老姐，明日我们一起去剑庐一趟吧，就算是……为他送行。

我手指一抖，点点头。

第二日，我和范闲一道进了剑庐，刚一踏进便觉得好几道目光如犀利的剑一般直射过来，让人想忽视都难。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云之澜，其余几人我都不曾见过，不过依着早先知道的情报描述，大致也知道是谁，只是，奇怪，伯华和十三郎都不在。我迈入房间，看着床上的四顾剑，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声和看清他眼里还未泯灭的剑意，我真的觉得我看到的是一具早已干涸的骷髅。这人的意志从某种程度上超越了他的肉体……

最后的最后，一片夕阳余晖下，这位东夷城的守护神最后望了一眼他守护了几十年的东夷城后，离开人世。夕阳西下，火光燃起，一代强者也化为了尘土。最后，我对着那草庐行了一个外门弟子礼，也算是，我对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最后的敬意。

再然后，北齐的使团离开了，我也不知道范闲和那战豆豆说了什么，总归离开的平静。之后，就是范闲和大皇子以及李承泽的事情了，我也不欲在这里多做停留，已经在这里三个多月了，我有些想京都了。然而，就在我准备收拾行李离开之时，我又被请到了剑庐。我到了剑庐环视了一圈，范闲，还有剑庐十三位弟子都在。

叶水悠叫我来，还有事儿？

云之澜盯着眼前的女子，缓缓在她的身前跪了下来，说道。

云之澜剑庐十一把剑，依师命交由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