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一样的路

范闲老姐……这就是东夷啊~

我和范闲轻装骑马赶路，临到东夷城才赶上使团一行。范闲头一次来东夷，只觉得这里和南庆还有北齐的风格都不太一样。东夷城临海，是一个港口城市，地理位置很好，再加上当初娘亲在这里起家带动了东夷城的商业发展，东夷城商业非常繁荣，这里也成了一个重要的贸易聚集地。

王十三郎见过小范大人，见过叶姑娘。

城门口接待我们的竟是王十三郎，我有些诧异，我和范闲下马跟王十三郎相互行了个礼。

叶水悠大东山一别，许久不见，十三郎可还安好？

王十三郎知道叶姑娘问的自然是大东山时候受的伤。

王十三郎劳叶姑娘挂怀，我的伤已痊愈。叶姑娘，小范大人，还有远道而来的诸位，请入城吧。

我和范闲点点头，不多时便来到了住所，我在门口停了一下，这个地方，我歪歪头看了看我们住的小院的斜对面不过五十米处。

范闲老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我摇摇头。

王十三郎各位大人，这就是诸位在东夷的暂住之所，院内有管家，诸位如有不妥之处可与管家相说。今日天色已晚，家师需要休息，不便见诸位。

我和范闲无语地抬头看看天上只稍稍偏西的太阳，这才是未时吧，算了，主人家不想见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王十三郎突然递给我一张叶笺。我看着上面熟悉的标识，微微颔首。我打量了下房间，稍作休整，见天色还早，就准备去找范闲，却见他似乎在交代些什么，我也没什么兴趣听，这次使团的正使是他，大部分的事情想来他都可以处理好，所以我只是一个闪身就进了内间自顾自地泡了一壶茶，这茶味道还不错，除了茶的清香，似乎还带有一丝果香。

范闲吩咐了属下打探北齐住所以及密切关注北齐使团动向，然后刚刚进屋就见主位上坐着的悠闲喝茶的自家老姐。

范闲老姐，你就这么看着我一个人忙啊~对了，刚刚王十三郎给你的是什么啊？

我从袖中抽出刚刚的叶笺。

叶水悠李伯华，我和他有些生意往来，他邀我今夜亥时一叙。

范闲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范闲噗……亥时？不是，老姐，你该不会又给我找个东夷城的姐夫吧？

我顺手把桌子上刚刚空了的杯子丢向他。

叶水悠想什么呢，李伯华是四顾剑的二弟子，是太平钱庄的实际掌控人，我，不对，是移花宫跟太平钱庄有不少往来。我顶着个南庆郡主的名号，总不好明面上来往吧。

范闲轻巧地避开杯子。

范闲好吧好吧，他……你的意思是他可能站在南庆这边？

我摇摇头，点了点桌子。

叶水悠不一定，我今晚去瞧瞧才能知道。你不要现在想着四顾剑这些个弟子的倾向，最重要的，是四顾剑的意思，四顾剑就算是重伤濒死也绝对不会任他的弟子摆布。

范闲长叹了口气，他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大宗师，对于四顾剑也不知要怎么办，他只记得临离开前，老师告诉自己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入夜，在范闲的掩护下，我翻墙离开，然后不过几息就落在我们住的小院斜对面的一间宅子。院里赫然立着一个翩翩公子，正是李伯华。李伯华瞧着墙头翻进来的人影，毫不意外地打了声招呼。

四顾剑弟子李伯华你来了，咦？不对啊，不是传言你遇刺一身修为尽毁了么？

我站定理了下衣裳。

叶水悠既是传言，自然不是真的了。

李伯华右手“唰”地把手中折扇收了起来，轻轻敲了下左手心。

四顾剑弟子李伯华无风不起浪，传言自是真假掺半，你的功夫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叶水悠找我来，有事儿？

李伯华笑道。

四顾剑弟子李伯华走吧，不是我找你，师父找你，叶姑娘。

李伯华转身就朝着其中一个房间走去。

我一怔，李伯华素来只称呼我“无缺”二字，今日称呼变了，他是在暗示什么吗？我没有说话，随着他进了一个僻静的房间，紧接着看着他移动了一个花瓶的位置，然后也不知道是按了哪里，墙壁就打开了，是密道。他先进入密道和我解释道。

四顾剑弟子李伯华这密道直通城主府，就是我这些师兄弟里，也没有几个知道的。

叶水悠这么告诉我没问题吗？我这次来是因为什么你不会不清楚。

李伯华停住脚转身盯着叶水悠，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半晌后，他低头说道。

四顾剑弟子李伯华我既然告诉你，就是师父的意思。师父……师父守了这座城一辈子，不论这座城以后属于南庆还是北齐，我只希望城内百姓不受战乱纷扰，能够平静安稳地度日。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水悠我尽力……

我尽力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四顾剑弟子李伯华谢谢。

李伯华转身继续走，他心里清楚，其实师父心中早已有了选择，虽然不知道上次无缺和师父在城主府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师父对于无缺的赞赏。不过小半个时辰，二人就到了地方。有意思的是，这密道的出口竟是一道假山之内。出了假山，李伯华拐了几个弯引我走到一处偏殿，殿内烛光幽幽。

我也没什么犹豫，直接推开门，李伯华随即把门关上，没有进来。我打量了一下殿内，然后就听见一阵轮椅压地板的“吱呀吱呀”声音，这声音我熟悉的很。屏风后，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我几乎已经认不出这人，如果不是那熟悉的剑意，我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曾经的剑圣四顾剑联系到一起。头发花白，半张脸上都是丑陋的伤疤，右肩和右臂的地方空空如也，这个人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又如同一具骷髅，即便华服撑着，也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衣裳下的皮包骨。

叶水悠见过前辈。

四顾剑咳咳~两年不见，还是这么死板。

叶水悠前辈的身体……

四顾剑没有在意，他这幅身子撑了两年，已经够久了，他也在这椅子上快憋死了。四顾剑费力地抬起头打量了下眼前的女人，哦，还是那个小丫头。

我感觉到四顾剑的打量，上前两步，刚想说些什么，就突然感觉到熟悉的剑气直劈而来，我急忙侧身闪过，眼睛却是盯着四顾剑的方向，发现他根本没有动，但是，这剑气……还没等我思索完，另外一道剑气紧随其后，我这次没有躲，一掌正面和那无形的剑气对上，剑气散了，我后退两步，体内的真气也震了一震，嘴角涌出一丝鲜血。我强行抑制住自己想扶额的冲动，为什么每次都不能好好说话啊~说一半就开打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四顾剑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比你老子强了不少。

我一怔。

四顾剑咳、咳咳……

四顾剑一口血也喷了出来，刚刚小丫头那一掌对于垂死的他多少还是有些冲击，那一掌倒是霸道。我心里一惊，急忙快步走到四顾剑跟前搭了下脉，已是灯尽油枯之象。我输了些真气给他，看着他恢复些气力。四顾剑费力地摆摆手，缓了缓气。

四顾剑咳咳，哈，我之前听说你被你老子废了真气，今日本想瞧瞧你，顺便嘲笑一下，咳，看来你，咳咳，不愧是他的种。

我顿了一下，不解其意。

叶水悠什么意思？

四顾剑眯了眯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四顾剑三十多年前，李云稷似乎真气练出了问题，一身经脉都废了，本以为他此生也就是个废人了，啧啧，想不到这三十多年过去，他竟否极泰来成了个大宗师。三十年后，你被他废了真气不过三五月就已然恢复，哈哈……你和你那老子倒是走了差不多的路！

李云稷，就是庆帝的本名，只是如今以少有人提，他曾经经脉被废一事我倒是不知。我遇刺一事明面上还不曾查明凶手，毕竟神庙之事师父和范闲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下来。

叶水悠前辈……我于京都城郊遇刺，刺客尚未查清，怎能轻易下此结论，况且……我本也是机缘巧合才侥幸恢复了真气，不敢和陛下相提并论。

四顾剑嗤笑了一声。

四顾剑虚伪！

我默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想了想，张嘴吐出一句话。

叶水悠我和他的路不一样。

被拿来和陛下比较，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不过我和他走的是不一样的路，这句话倒是真的。

四顾剑并没有接话，半晌后……我就被这位城主大人赶了出去。

四顾剑还愣着，回去吧，明日我瞧瞧范闲那小子，这几天你不用过来了。有空，让十三或者老二带你在东夷城转转……

我行了个礼，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所以……四顾剑让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