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

桃儿离开后，上官子衿放下却扇，打开手掌，盯着满目鲜红。泪水滴落在手中，冲淡了血迹。冲开了记忆的闸门。她与林言的种种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

　　十三年前，那是一个温暖的日子。那时的她不过五岁，天真烂漫。那日，上官明琮送了她一个纸鸢，她兴致大起，在纸鸢上写下了一个谜。

　　那日的风很大，但又似乎是命中注定，线断后，恰巧掉落在林言的脚边。林言容貌出众，她霎时被这个小哥哥吸引到了，竟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林言将纸鸢捡起，发出软糯的声音：“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谜底是风，对吗？”

　　这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更敲打在心中。

　　九年前，父皇要送她出去学武功。那时的她不识人间情爱，却单单对他有所依恋。

　　那日，林言拿了一个好生漂亮的酒坛到清平殿，亲自教他酿桃蕊酒。

　　他说的话犹言在耳：“子衿，我爹只为我娘一人酿过酒，爹说这是重诺。子衿，今日我也为你酿一壶，便是对你许下诺言，待你回宫，可愿与我共饮？”

　　上官子衿望着林言那清澈的眼睛，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串桃花风铃，递给林言，道：“以此为信，待我回宫，与你共饮。”

　　三年后。上官子衿回宫，心中放不下的仍是那个诺言。

　　风乍起，风铃随着桃树枝作响，成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乐章。林言嘴角的微笑敲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

　　“子衿，六年之约，风铃为信，可还记得？”

　　上官子衿莞尔，道：“林言，子衿二字除了我的至亲，便只有我的挚爱能叫了。”

　　世间有你，足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一年前，林言被封为“护国将军”，奉旨攻打北凉。彼时的少年不再是曾经的林言。

　　那日他身披战甲，威风凛凛。也许在那一刻就注定了彼此的结局。

　　上官子衿亲自在桃树下埋下桃蕊酒。

　　“林言，七年前，你亲自为我酿了一壶酒，你说对我许下重诺，今日，我要知道此诺为何？”

　　林言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一块凤凰玉佩，郑重地交到上官子衿手中：“子衿，这块玉佩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这一生我只会把它交给我最爱的女人。子衿，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开始喜欢你。”他拉起上官子衿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在我面前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宫，证明，你心中有我对吗？”

　　她看向林言那双澄亮的眼睛，答道：“林言，这个问题我七年前就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我心正与君相似，只待云梢拂碧空”

　　林言将上官子衿拥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待我得胜归来，娶你为妻。”

　　上官子衿并未回答，只是笑意更深。

　　想到此处，泪水如洪水泛滥一般，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外面的喧嚣，喜乐都与她无关。

　　玉佩从袖中滑落，掉落在地。这玉佩承载了她多少的思念，此刻却成了横亘在她与林言之间的大石头。

　　“红烛在边，凤冠霞帔在身，新妇玉珠如雨下，王妃这是思念家乡了？”

　　上官子衿瞥向那抹红色的身影，拭去眼泪，淡淡道：“宸王殿下的心中难道没有答案吗？”

　　长孙无言捡起玉佩，放在上官子衿的身边，随后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中的意味让人不明所以。

　　上官子衿仔细的打量了他。适才拜堂之时，隔着却扇，看得不大仔细，只是觉得丰神俊朗。此时再看，眉目清明，鼻梁高挺，那张脸宛若天人，毫无瑕疵。虎口处的厚茧亦说明了他的武功之高。

　　“本王未进洞房，王妃就放下了却扇，王妃认为这何规矩吗？”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殿下，可是没话找话？”

　　“呵。你告诉本王，怎么个没话找话？”

　　“殿下，你我素未谋面，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便离开了我的家人，抛弃了我的身份，失去了……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天生与普通女子就不同，普通女子的娇媚我没有，也学不来。殿下是个聪明人，如果让我曲艺献媚，我还就只能说一声——抱歉。”

　　长孙无言看着桌上的酒杯，意味深长地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只有适合的才能被放在一起，被称作一对，这样才不会显得突兀。”

　　上官子衿收起玉佩，手持起却扇，笑道：“所以，臣妾并未做任何反抗，殿下呢，也不必旁敲侧击。未来，我们只要做到相敬如宾。至于殿下的朱砂痣，臣妾无福了。”

　　原来，她真的不记得了。

　　“王妃未免太过看中本王了，本王并非正人君子。”

　　“可是，你对皇位有兴趣。”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恰恰说明了长孙无言的野心。

　　的确，长孙无言想要得到皇位，以上官子衿的才智，地位，确实是他最好的贤内助。

　　“殿下，奴婢们可以进来了吗？”

　　是喜婆。

　　长孙无言看了看上官子衿，回答道：“王妃累了，免了吧。”

　　那喜婆是太后派来的，不敢敷衍，你好搬出太后：“殿下，这不和规矩，太后那我也没法交代。”

　　“王妃累了，免了。听不懂吗？”长孙无言的声音中带了怒气，那些喜婆也不想丢了命，悻悻地逃了。

　　“王妃早点休息，本王就在下面。落红帕的事我会解决。”说完后便向阁楼下走去。

　　“恭送王爷。”

　　直至看到长孙无言的背影消失，上官子衿才把身子软了下来，倚着床。身体里再无支撑她站起来的力量。她太累了，就这样，让她放纵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