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郭长城张皇失措地再抬头望去，竟然发现走廊尽头只剩下一扇空空的窗户，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抓耳挠腮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里，于是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说：
郭长城我看见一个男的在窗外飘着……不，是只有半个男的，他的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断了，血都顺着窗户缝流进来了，一地都是。
元悦你吓死我了！
本想给他一拳头，但是考虑这孩子本来就吓得不轻，又生生住了手。
元悦你个败家孩子，怎么进特调处半年了还这么胆小？
“败家孩子”憋着嘴，委委屈屈话都不敢说，成了个苦脸大窝瓜。
赵云澜径直走到窗口，明鉴表没有反应，平静地一分一秒往前走，赵云澜抬手在窗棂上摸了摸，而后把已经锈住了一点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冷冽的西北风立刻横扫进来。拉好窗户
沈巍你在看什么？
赵云澜扫了一眼站得远远的、死活也不敢靠近窗户的郭长城一眼，把方才的事简短地说了。沈巍听完想了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
沈巍按理说他没有天眼，但是奇怪得很，我觉得他似乎能通过反光的东西看见原地发生过的事。
赵云澜也就是说，也许是头天晚上的某一个时间，确实有这么一个断了腿的人……或者魂魄，曾在这里窥视过？
沈巍有可能，害人之人大概想亲自跟来看看，那些人是什么下场。
元悦那这是典型的报复心理呀？
元悦如果是只为了害人比较爽，那应该广撒网才对，注重的是数量，而不会特地大老远来看看其中某个实验品的痛苦程度，相反的，如果有目的性的报复，这就说得通了。
赵云澜呦，这么了解犯罪心理，看来你这平常一定睚眦必报吧？
你皮笑肉不笑地说：
元悦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像赵警官您一样长着一张‘巧嘴’的人，后来——他走夜路的时候，失足掉进我家后花园里，淹死了。
赵云澜是吗？看来我下回走夜路得绕着点水了？
赵云澜哎不过我听说呀，这世界上有一种鬼，叫做煞，这种鬼吧拥有人的心跳，不惧日光，乍一看和人简直一模一样，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专吸活人精气，忒不要脸。哎沈教授，回头您要是撞见了这种脏东西，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给您免费办场法事，把这小东西啊，给收了！
元悦谁吸活人……
瘆人的话被沈教授及时按回嘴里，沈巍强拉着那要吃人的女煞，朝着赵云澜笑了一下：
沈巍怎好麻烦赵处长。
赵云澜得意地朝着你翻个白眼，转身大步往病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嘟囔：
赵云澜还你家后花园，真当自己公主格格呢。
惨败一仗的你扁着嘴朝着沈巍委屈：
元悦他恐吓我，我怕……
沈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你的额头，
沈巍还不是你先威胁人家的，小惹祸精？
没得到偏袒的你更委屈了些：
元悦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
沈巍耳朵尖微微红，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沈巍攒着，回家的。
看着自家男友的背影，花痴脸再度上头，捂着嘴咕哝声
元悦啊好可爱
又踩着小碎步赶忙跟上：
元悦欧巴，一起走呀！
后面的大灯泡——郭长城恨不得原地戳瞎自己的双眼。
四人别别扭扭地同行到了病房门口，郭长城发现，头天的野兽派惨声独唱如今已经变成了二重唱，第一个受害人已经不在这地方了。
愁容满面的分局大盖帽迎出来，握住赵云澜的手，亲切得简直就像当年红四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胜利会师，一脸苦大仇深地说：
甲您就是赵处吧？我姓李，唉，我们领导嘱咐过我，都在这等了您一上午了。
赵云澜昨天送来的那个呢？
甲快不行了，送ICU了，医院现在想把这两位也移驾过去呢。
赵云澜怎么个不行法？
甲叫唤了一天，跟离开水的鱼似的，睁着眼睛，就不会说话，也不搭理人，整个就是一个昏迷状态，偶尔抽搐几下，大腿往下毫无知觉——这真是投毒吗？我干了这么多年，真没听说过什么药能把人药成这样的。
赵云澜没准还真不是投毒。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李警官只觉得这男人的目光幽深，好像别有意味，顿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赵云澜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云澜再说医院这边也没定论呢，什么都有可能——你们先别忙着搬，我跟受害人沟通一下，了解了解情况。
医生护士乃至于受害者家属都暂时被李警官请出去了,因此病房里只剩下两个相映成辉着二重唱的重病号。
赵云澜在这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先抬手打晕了一个,然后受害人,
赵云澜大姐，您是腿疼吗？
这受害人是个中年妇女,疼得直打滚，医护人员之好把她绑在床上，妇女泪眼朦胧地冲着他点了点头。床上的受害人浑身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黑气，原本只是有些憔悴的脸显得说不出的怪异，隐隐透出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来，两条好好地长在身上的腿更是已经整个没入了黑气中，只露出一个参差不齐的大腿根。
郭长城发现这女人的耳朵，只见她耳后有一大片黑印，颜色不深，但灰扑扑的，几乎糊住了她的脖子，就像一个怪异的胎记。
沈巍耳后发黑，代表阴德有亏。
沈巍生死簿上一生功德都有记载，人每作恶，耳后就会被小鬼按上一个黑手印，颜色越深，说明做的坏事越大，像这位这样，手印虽都不深，黑影范围却很大，这说明她一生未曾出圈，但看来自私自利，小恶是不断的。
沈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沈巍当然，这罪不至死，那东西这么害她，是有点过分了。
郭长城先是虚心信服地点了点头，随后很快发现自己点头哈腰的对象有点不对劲，顿时以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沈教授。
赵云澜看什么看，那位才是高人，我之前那叫有眼不识泰山。
郭长城原本只是诧异，听了这话，就已经是大吃一惊了，顿时对这位领导口中的“泰山”高山仰止。
只见赵云澜又拿出了另一张符纸，拍到病床上的女人身上，郭长城借助人工的天目看见有一大团黑气，好像井喷一样，从她身上冒出来，张牙舞爪地冲天而起，触碰到天花板又落回来，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张开大嘴，对着他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赵云澜淡定地一手拦着郭长城，一手插在兜里，跟半空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然后嘀咕了一句：
赵云澜奇怪，怎么有这么大的怨气？
郭长城鬼！鬼鬼鬼！
赵云澜多新鲜哪，你没见过鬼啊？刚刚不还和一女鬼聊天呢。
“女鬼”无语地瞪了赵云澜一眼，恨不得将他倒吊城墙上挂他三天三夜。
郭长城这是害人的！这是厉鬼！
随着郭长城“嗷”一声叫唤，他兜里爆发出一阵强电光。
赵云澜还没问明白呢，谁让你击毙了！
赵云澜我……我害怕……
沈巍看了他们俩一眼，终于发话了：
沈巍小郭，害怕就后退点吧。
郭某立刻转了个圈，奔上了屋里另一个熟人，不，熟鬼——元月。
病床上的妇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她目睹了这一切的过程，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吃力地爬起来，跪在病床上直给郭长城作揖：
乙谢谢神仙，谢谢小神仙！
郭长城不不不，我我我……
赵云澜正色下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冲病床上的人摆摆手：
赵云澜行了，您也甭拜了，我就问您几句话，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中年妇女忙不迭地点头。
赵云澜昨天您也是吃了一个路上买的橙子才进了医院的吗？
乙对，已经天黑了，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路边有卖橙子的。
赵云澜等等，你进超市的时候也看见那个卖水果的了吗？
乙好像……没有吧？应该没有，我当时正打算买水果，要是有肯定会注意到。
那是故意在那等着她的。
赵云澜卖水果的长什么样？
乙呃……男的，挺瘦，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毛线帽子……好像、好像还穿了一件灰不溜秋的大棉袄吧？
赵云澜他的腿呢？
乙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腿脚好像是有点问题，走路一扭一扭的，挺费劲，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别是个安了假肢的瘸子吧？
说完，她不等赵云澜回答，就自顾自地发表起见解来：
乙我跟你说啊大仙，这些瘸子啦、哑巴啦什么的残废，都可不是东西了，那些人身上缺零件，所以心理都是扭曲的，他们给人投毒，那不是太正常了？要是我说，应该把这些人都集中到一个地方看管起来，反正放出来他们也没法正常生活，还扰乱社会之安宁。
赵云澜皱了皱眉，听到这里，他终于明白这女的耳朵后面那大巴掌糊上一样的黑印是怎么来的了，有些人就是天生五行缺德，身上每个毛孔都渗透出咄咄逼人的小恶毒，没一处致命，但是没一处不咬人。
元悦我现在觉得那东西害她是害轻了，应该先把她舌头拔下来，再把嘴缝上……我错了。
你终于还是屈服于沈巍冷冷的眼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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