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

那原本以为不过是泡影，在他转过身或是伸出手之后就会消失不见的人影，竟然对他伸出了手，轻柔地擦去了他脸上的泪水。江厌离“羡羡，你过得好么？”

她虽然听了母亲的话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弟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可是外面的消息她却也知道不少。什么夷陵老祖魏无羡死了，大快人心。什么兰陵金氏的小公子没有父母管教飞扬跋扈，什么姑苏蓝氏含光君有违礼法，喜欢上了自己的义妹，什么夷陵老祖夺舍重生，重回于世，许是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这种家喻户晓的茶余饭后的八卦事件，她也都听到过，那些曾经就在她身边的人的身上发生的事情，如今听来那么遥远，仿佛是听了旁人的故事一样。

可是现在阿羡就在她的面前，她才发现，原来曾经会对自己撒娇的少年， 一个人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苦难。

可是魏无羡什么都没有说，蹭了蹭那只帮他擦泪的温柔的手。看着魏无羡依旧像当初那样对她撒娇， 好像时间回到了十几年前，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时候一样。

她强忍住泪水，摸了摸魏无羡的脸：江厌离“阿羡，走，跟师姐回去，师姐给你熬汤喝。”

魏无羡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抹了脸上的泪，得寸进尺地要求道：魏婴（无羡）“我要喝莲藕排骨汤。还要吃云梦的莲子，要师姐亲手剥的。”

江厌离忙点了点头：江厌离“好，都好。先跟我回去。”

她拉着魏无羡的胳膊，往门内走去，魏无羡边向里面走，边问道：魏婴（无羡）“师姐，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阿阮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啊？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听到魏无羡的话，江厌离的背影都抖了抖，但又很快恢复了自然，她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江厌离“说来话长，阿羡，你先和我回去，我再慢慢地对你讲。”

魏无羡无奈，这些天也不知道听到多少遍说来话长了，他们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多少故事？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魏无羡又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魏婴（无羡）“刚才开门的那个少年是什么人？”

他思忖了一下，方才那个少年张口叫他大师兄，他离开云梦江氏太久了，猛地来了一个人叫他大师兄，他都反应不过来自己哪里跑出来的师弟。可是见了师姐，他才有点儿反应过来，方才那个叫他大师兄的，应该真的是他的师弟。

算算年龄，能使这个年纪的，应该是，魏婴（无羡）“是五师弟？”

他们刚刚进门，窝在门边上偷偷看外面的少年就听到了魏无羡认出他的这句话，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万能龙套“大师兄，是我啊！”

魏婴（无羡） “五师弟，真的是你，长这么高了！”

可是他和江澄回到莲花坞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五师弟的尸体，手中还握着那柄江叔叔给他的弓。明明尸体是他亲眼看见，亲手检查的，怎么会活过来呢？

他又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一个阵眼，能把人带进一个美好的幻境的。毕竟眼前这一切都太过于不真实，死去了十多年的人又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怎么想都想是一个阴谋。

屋内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应该是听到了有人进门，便对着正门的方向喊了一句：虞夫人“阿离，是你爹回来了吗？”

这声音让魏无羡更加震惊了，是虞夫人的声音，而她口中阿离的爹，总也不会是别人，那便是江叔叔？

自敲了门开始，接踵而来的惊喜好像是一个一个的烟花在眼前炸开 一样。让他愈发觉得不真实。他大步地向屋门处走去，甚至都忘记了敲门，就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去看屋里的人是不是他想的人，这样的惊喜之下，他已经忘记了他要见的这位，是曾经他最怵的一个。

魏婴（无羡） “虞夫人。”

屋中那人穿着围裙，挽着袖子，手中的一团面正随着她的一双手被揉圆捏扁，听话的很。

如果不是她的脸和从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眉眼间虽然多了几道皱纹，可是眼神依旧是那么凌厉，他几乎没有办法立刻辨认出她是谁。

虞夫人横眉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语气是魏无羡从未听过的温和，虞夫人“你来了？怎么阿阮没有一道来吗？”

对，这语气已经是魏无羡没有听过的温和了。毕竟虞夫人对他讲话从来没有过好气，最后一句话也是埋怨他，将这个家害成了什么样子。

魏无羡紧张地搓了搓手，恭敬地回道：魏婴（无羡）“阿阮让我快些来的。她在云深不知处还有些事情。”

虞夫人不耐烦地呼了口气，虞夫人“都回来了，就干站着，还不去帮帮你师姐？”

魏无羡条件反射的连忙低下头道了声：魏婴（无羡）“好。”

太过自然了，这一连串的对话，让魏无羡有了一个错觉，就好像他其实是一直呆在这里住着，只不过是出去溜了个弯，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回来了，就会帮着家里的姐姐做些活计，像是普通的人家一样。

魏无羡走到了另一边，拿起了盆子里放着的莲藕，找了一个削皮刀自如的削了起来。这活儿他当年在乱葬岗上经常干，所以也十分顺手。

江厌离看着魏无羡一边麻利地削着莲藕皮，一面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笑着搭话道：江厌离“羡羡长大了，都能帮师姐做事了。”

魏无羡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江厌离又道：江厌离“是经常帮阿阮做事吗？”

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自然有外门弟子和奴仆包办一切杂事，于是魏无羡想了想在乱葬岗上的时候，嘟着嘴道：魏婴（无羡）“哪里是帮阿阮做事，都是我做好么？”

阿阮颜色好，长得又嫩，温氏那些人也都把她当时正经的小姐一样，什么都不让她做。魏无羡就惨了，本来是救命恩人，可是自己威严尽失，最后只能沦落到指哪儿干哪儿的悲惨命运。

可是江厌离非但不同情魏无羡，听了他的话竟然笑了笑：江厌离“看到你开心师姐就放心了。”

江厌离如何能不知道魏无羡说那句哪里有半分不满，分明就是高兴地不能自持，刻意说了这番话来炫耀罢了。

魏无羡听了脸更红了。默默地将削好的莲藕放回盆里，换了一颗没削的又闷头削了起来。

江厌离于是立刻转了话头，又问道：江厌离“阿澄没同你一起来？”

江厌离看来，这件事情既然可以对外人道了，蓝阮没有道理只通知魏无羡不告诉江澄，即便是蓝阮不告诉江澄， 魏无羡也会告诉江澄的。

魏无羡有些尴尬：魏婴（无羡）“阿阮和江澄有些误会。”

江厌离“误会？”

魏无羡点点头：魏婴（无羡）“江澄一直认为师姐失踪是阿阮的过错。”

江厌离沉默了下来，那边的虞夫人却急了，挥舞着擀面杖怒道：虞夫人“江澄那小子，肯定没少对阿阮说混账话。你去把他找来，我倒要看看他这么多年的仁义礼智信是不是都读在狗肚子里了。”

虞夫人这话倒是让魏无羡多了点儿真实的感觉，这么多年虞夫人的脾气倒是依旧没变。

虞夫人的声音盖住了脚步声，魏无羡进门时太过于惊异，又没有关门，所以江枫眠和金子轩听到虞紫鸢的声音就进了厨房的门。

自从不能见到江澄开始，虞紫鸢那张向来不饶人的嘴，就放过了江澄。这还是时隔了多少年头一次听到虞紫鸢这么不客气的说江澄。

虽然为了蓝阮倒是情有可原，可是自从外界传蓝阮失忆之后，虞紫鸢自觉对不起蓝阮，也很久都没有提起蓝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