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愈（6）

　　可是岁月还是像流光一般悄无声息的流淌过……

　　如果忘不掉，那就不要忘……

　　她如今在宫里蹉跎了无数的时光，一切都在变，唯一不变的还是如此冰凉的夜晚。

　　昙华还是和以前一样，静静地站在院中的缨绒树后面，她一直在等，不是等他回应，而是等他弹琴。

　　听川息，闻鸟鸣，不及琴师一曲。

　　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怎能舍弃，如何舍弃？

　　她愣愣地注视着那人透过窗纸浮动的影子，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

　　就看看，隔着门，他不会知道。

　　夜风肆虐着，一股凉意遍全身，抬头也不见半点星宿。

　　昙华找她有他影子的地方，顺着坐在地上，倚着木窗，轻喃道：

“愿逐月华流照君，小乞你还记得吗？”

”我说我怕黑，特别是在夜晚，月亮不比太阳璀璨，照不亮我的路。”

”我会走丢，你告诉我，愿逐月华流照君，无论我到哪里你都会像月色一样伴着我……”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可是她知道他一直在听……

　　她挽起袖子擦了把眼泪，接着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那日中秋我见到你，你可知我有多欢喜。”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失了眼睛，我不敢想象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昙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沙哑道：

“我知道，那把琴是你的信仰，那是你的全部。所以，你不能放弃……”

　　“还有，你小时候说喜欢我，还作不作数？”她终于鼓起勇气道。

　　沉默良久，里面那人的手已经纂得发抖，还是淡淡道：“童言无忌。”

　　字字诛心。

　　他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倘若她不曾遇到她，也不会有如今的境遇。

　　让她恨他，至少她还活着。

　　昙华抬头看了看那如泼墨般漆黑的天空，果真，不见月光……

　　终究，是自己妄念了。

　　她从怀里掏出梨膏糖，放在地上，正欲转身，却被一声惊雷吓得重新缩了回去。

　　直到几颗雨滴砸在她的脸颊上，她才恍惚，下雨了。

　　她坐卧在冰凉的地板上，下意识往里面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大概只有雨停才能走……

　　“轰隆隆——”又是几个滚雷，她立刻用手捂住耳朵，不管怎么怕，还是强忍着一声不吭，她不愿惊动她，不愿再给他添乱。

　　可里面的人又怎能心安。

　　“嘎吱——”门还是被推开了。

　　扶苏还是一如既往的白衣，一尘不染。只是背影更显单薄。

　　他看不见，所以只能摸索着，他顺着门边一直摸到了窗台。

　　她还是在那哆嗦着，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的抱在怀里，此时，她下意识顺着那个热源不断搂紧，再搂紧。

　　终于，两颗心避无可避。

　　她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死死抓住那人的肩膀，生怕再被他就此抛下，她发梢上的雨水，顺着她脸颊流到他的手上。

　　“不要怕，我在。”他再她的耳边轻轻道。

　　闻言，她终于微微松开了她死死抓住他的手。

　　他将她放在榻上，又耐心给她擦去发上的雨水，他看不见，却还是如此细心。

　　昙华猛然抓住他的手，喃喃道：“不要放弃，永远不要放弃弹琴……”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信仰，那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她实在不愿再看他消沉下去，他应该还是那个昂首挺胸，名震天下的琴师。

　　“嗯。”他只说了一个字，于她而言，确实无比心安。

　　“可是新的木琴不合你心意？”她小心询问。

　　他点点头道：“我之前那把是两广的百年桐木所制成的。这把确实贵重，然而在我心里，只贵却不重。”

　　“好。你且安心抚琴，我一定会为你寻得桐木琴。”她保证道。

　　他不置可否，她知道，这是答应了。

　　扶苏给她拉好被子，便慢慢走到桌边端坐着。

　　好像有回到很多年前，他也是这么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