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4）

嘉合殿。

     “来人呐，快来人，娘娘咳血了！”王后的常侍丫鬟采儿大声朝外面喊道。慌乱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外头正在打盹儿的太监闻言，火急火燎地往太医院赶去。余下众宫女面面相觑，一同跪在了门外。

　　王后脸色青白，双唇也惨白如纸，费力地递过猩红的帕子，抓住她的手道：“采……采儿，切莫声张，否则后宫将大乱。”

　　“嗯。”采儿心疼地看着王后，奋力点头，再也包不住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重重地砸在她手上。

         “娘娘快别说话了，好好歇着，会好的。”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扶王后躺下。

　　她疲惫的半合着眼，断断续续道：“本……本宫要见王上。”

　　闻言，采儿重新抚好被子上的褶皱，轻声道：“娘娘好好休息，奴婢这就去请。”

　　采儿转身，便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嘉合殿。

　　她躺在床上，费力的喘着气。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儿子的样子一直在脑海浮现……她要走了，这偌大的后宫，自己的儿子该如何自处……

　　慢慢，她情绪缓和了些，记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当初在将军府的时候，她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忽然，头疼欲裂，那些画面被撕得粉碎。听说，一个人在快要死的时候就会忆及从前的种种。

　　可现在，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有一个念想，就是保护她的儿子，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已近黄昏，残阳如血。

　　后宫众人皆规规矩矩跪在嘉合殿门前，低着头，静静地看着里边的两人。或悲或喜，各自心怀鬼胎……

　　昙华心里暗暗纳闷，只知道王后身体虚弱，不想病发得这样突然。

　　虽然自己进宫时日尚短，感觉这个王后也不怎么管事，与王上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王后母家是镇北王府，战功赫赫，而她也给王上添了一个皇子，却迟迟没有立为太子。这是为何?

　　萧衡静静的坐在她床前，看着她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他不说话，这是她给她最后的体面。在天下人面前，他们是最相敬如宾的夫妻。他还会做好最合格的父亲，当然，那是天下人面前。

　　她挣扎起身，去摸枕下的诏书，紧紧握在手上：“王上，臣妾听说镇北王到了函谷关便停止了行军。”

　　萧衡挑眉道：“哦?王后深居后宫，没想到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她没有否认，接着说：“王上，贤儿日日勤奋修课业，安分守己。却遭了天下人多少闲话，臣妾是王后，他理应早该立为太子。”

　　“不错，贤儿确实应该是太子，可朕想着多历练一番，何况朕青春正盛，也不急于一时。”他看着她道。

　　她费力地将诏书递在他面前：“只要王上下诏，立贤儿为太子。父亲那边知晓，便会立马出兵。”

　　萧衡默默纂紧了拳头，沉着声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她缓缓道：“臣妾不敢，太子是国家之根基，臣妾这是为了王上着想。”

　　以前这个女人，算计了一生，到了现在还在盘算着这些。

　　萧衡接过诏书，厌恶地转身：“朕便遂你所愿。”

　　他起身离开，一早候在外面的小皇子萧贤赶紧跑了进去，小皇子乖巧的跪在床前，她紧紧地抓住他的下手，再也说不出话，她只想再看看这个儿子，他的眼泪滴在手上，她的心揪成一团。

　　终于，一口献血喷涌而出……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母后！——”

　　里头的皇子终于放声哭喊，太监也抹了把眼泪，尖声道：“王后薨！”

　　众人真哭假哭，都哭的不能自已。

　　昙华注意道，萧衡有些许失神，将诏书交于太监管事，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