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一直在

念安头靠在窗户上，看着易琛，第一次看易琛的侧脸，挺拔的鼻梁，干净流畅的下颌线，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薄薄的嘴唇在遇到难题时会抿成一条缝。

　　“口水要流出来了。”易琛一脸坏笑，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谁看你了！。”她站起来飞快地逃似的出了教室。

　　念安走到走廊窗台前，用手半撑着下巴，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变得惆怅起来。

　　人越是喜欢，越是期待的事情，总是越害怕失去。以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她总是看着恩爱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分开。

　　有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她知道，是顾辰阳，小时候，每当有不开心的时候，顾辰阳就会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怕，他会一直陪着他，不会离开。

　　从小到大顾辰阳就一直陪着她，受欺负会护着她，别人说她一句，他就会说别人一百句，现在，徐念安觉得顾辰阳是她最亲的人了。

　　顾辰阳生的很好看，是那种属于男生的阳刚，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脸如雕刻般的棱角分明，看似放荡不羁，却比任何人都懂的分寸。

　　他跟易琛不一样，易琛不易接近是因为他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而顾辰阳则是痞子般的，坏坏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但他的外表下，却有一个柔软的心。

　　顾辰阳见徐念安要走了，抬手就搭在她的肩上，打打闹闹地进了教室。

　　徐念安站在教室门口，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易琛拿着笔正在写写画画，易琛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细白又修长。

　　她穿过走廊，在顾辰阳目光的紧紧跟随下，回到了座位。

　　经过他旁边的时候徐念安瞥了一眼易琛在干什么，他竟然还会画画，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一下午的课，在数学跟英语老师的奋力讲解，在同学们的奋笔疾书下悄悄流逝。

　　放学，骑着她那骑了很久的自行车，没有任何停留飞快骑着，这条路她已经骑了不下百遍，一路的风景闭着眼都能想象出来。（初中跟高中挨着）

　　刚回到家，就看到鞋柜里躺着几双鞋，她认识其中一双鞋，那是她妈妈的，念安的妈妈以前都是放下钱直接走的，从没有在家里住过，更没有让人来家里过。

　　在她十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她一直跟妈妈一起生活，长这么大，她从未感受到一丝母爱。她的妈妈，除了给她留下生活费，见到她的次数少之又少，六年了，她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眼神扫了一遍，这个家还是原来的样子，毫无人情味，了无生气。

　　屋子说不上大但也不小，陈设简单，多是老旧的家具，自从他们离婚后，一直是徐念安一个人生活，所以家里的家具，从未换过，沙发有的都开始掉皮，冰箱功能也不是那么强大了，嗡嗡的声音仿佛在告诉她，老了，就该换了。

　　“是念安回来了吗？”念安的妈妈也就是徐梦恩，自从离婚后，念安便改了妈妈的姓。

　　徐梦恩春风满面，现在的她还面容姣好，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年轻时候的影子，她对她的妈妈是陌生的，是没有感情的。

　　“念安，站着干嘛啊，快过来。”徐梦恩拉着念安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念安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跟一个看起来比她小的男孩子。

　　她已经高中了，她什么的懂，可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过去的几年里，徐梦思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给她寄钱，从没有出现过几次。

　　念安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赶掉。她还以为是徐梦恩在外面浪够了，想回来跟她一起生活了，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这是陈叔叔，从此以后就是你爸爸了，这是你弟弟陈念恩，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啊”徐梦恩兴高采烈地给念安介绍，完全没有顾及到念安的变化。

　　念安看着他们三个，自嘲的笑了一下，什么一家人，这才是一家人吧，自己根本就是个多余的。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冷冷的说着眸子里淬满了恨意。

　　徐梦恩扯了念安一把“念安你干什么，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嘛。”

　　徐念安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妈妈？你也配，从小到大你有尽过一天妈妈的责任吗？你从小就不管我，别人小孩子有的，我没有，别人小孩子被妈妈抱着，宠着，疼着，爱着，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来自你的一丝丝的母爱，从小到大，除了妈妈这个称呼，你还给过我什么。”

　　“离婚也是，从来不问我的感受，只是通知我一声，我也是人，我也会痛，也会羡慕，你们既然没打算好好爱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念安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说着，却没有流泪，因为眼泪早已经在绝望的那一晚流尽了。

　　“徐梦恩！我恨你！恨不得你马上去死！”她咆哮着，接近崩溃。

　　“啪——”划破了念安最后一点希望，划破了这么多年心里仅有的那么一点幻想，一点……徐梦恩不是不爱她，而是还没来得及爱她的幻想。

　　“对，你确实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你的到来确实是不受欢迎的，你跟你爸一样，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多年，我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以后你滚出这个家，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徐梦恩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句说着，毫无留恋，仿佛现在骂的根本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而是一个垃圾一般，她青筋暴起，显然是生气到了极致。

　　“呵！”念安笑了，像是看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她的人生简直是一团糟！

　　“谁稀罕这个家，白给我我都不要！徐梦恩，你们真让我恶心！”说完呸了一下，可能觉得还不解气，伸脚狠狠踢了一下门口放着的行李箱，才夺门而出。

　　好了，她终于舒服了。

　　在最后一刻，她听到了那个姓陈的在喊徐梦恩的名字，嗯，她晕了，这就是她想看到的。

　　从那个家出来后，念安长长的吸了口气，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沿着马路走啊走，漫无目的的走，走了很久都走不到头，就跟她的人生一样，黑黑的，没有结尾，路边的树招展着，好像连树都在嘲笑她。

　　身边不断有车经过，车水马龙，各自奔向自己温暖的家或是喜欢的人，而她，却像个无头苍蝇没有方向。

　　她又开始往回走，她不知道要去哪，但是她要回去，她要上学，她要逃离这个地方。

　　找了处地方坐下来，看着远处的灯光，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为她担心，脑海中浮现了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梨涡笑。

　　想着想着，眼前竟真的出现了那个人的脸，还是那么好看，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不会慌的样子，永远是笑着的，真好，还有人会对她笑，这个时间冷冰冰的，只有你是温暖的。

　　易琛看着那个傻笑的念安，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让念安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念安挣扎了一下，直到上方响起一道如释重负的声音“累了，就睡吧，我一直在。”这是第二个跟她这样说的人了。

　　第一个是顾辰阳，他真的在了十六年，不知道易琛会不会在那么久，念安想着想着便睡了，睡的格外踏实，易琛的肩膀让她很心安。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会不慌呢，所有的不慌都是在爱的人面前故作坚强，念安不知道，在顾辰阳打电话告诉易琛念安不见了的时候，他有多慌张，有多着急，急得快疯了，好像把十六年的紧张都用在了这一晚。

　　远处的顾辰阳看着昏黄路灯下的两人，树挡住了他的脸，行人来来回回，只有他站立不动。

　　“你喜欢就好，看到你开心，什么都值得”包括我对你的爱，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如果她愿意，他会把这份爱永远埋在心底，顾辰阳笑着想，笑的荒凉，笑的凄惨。

　　昏黄色的路灯，洒下，映衬了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靠拢。愿善待。

　　还有暗处两颗痴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