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一树蔷薇（上）

　　“布丁上面先放一层蛋卷碎，然后在中间加一球抹茶冰激凌，记得动作要轻，诶呦，手要稳，轻点轻点！……”

　　在赛切尼广场的东北角，有全佩奇最著名的一家西餐厅，就开在市政大楼的对面拐角，门前放着一个侧头思索的黄铜绅士人像，因良好的古典设计和一流菜品，一度成为商店街的坐标建筑。

　　而从西餐厅向里，大约十几家店的距离，有一家叫做Jupiter的甜品屋。

　　老板据说是英国格拉斯哥大学的高材生，名副其实的理工男，北京土著，却不知为何千里迢迢跑到佩奇小镇来，成天“制作甜点讨生活”。

　　此刻理工男本男正眼睁睁的看着你第6次手一抖，一颗圆润的抹茶冰激凌就划出一条倾斜的弧度，糊到高脚杯壁不说，还被蛋卷碎戳得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老板，我可以收钱算账做侍应生什么的，真的。”你一脸真挚。

　　岳明辉还保持着想帮把手却救场不及的僵立姿势，闻言揉了揉眉心，摆摆手：“不是前两天才受了伤吗？小姑娘家还是别干体力活了。”

　　“对啊姐姐，我觉得你是有做甜品的天分的，不要轻言放弃。”一旁趴在桌上的灵超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你这叫魔幻主义抽象风，多与众不同。”　

　　你要是把面前吃完的五个芭菲杯藏起来，我会更相信。你悄悄勾起嘴角。

　　作为一个被家族扫地出门的富家小姐，原主在出国后，过的可谓是捉襟见肘，但她脾气倒也硬，就这么过了大半学期掰着指头算钱花的日子，硬生生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赚的钱，没跟家里服过一声软。

　　你现在身处的，就是原主打工的店，和你的公寓隔了两条街，五分钟的步行距离，实在很是方便。

　　你打扫着残局，却被岳明辉赶去抄这周的推荐新品，大抵是甜点师傅的执教生涯遭遇的滑铁卢打击太大，暂时需要将你隔绝在厨房重地。

　　佩奇的春日干燥而和煦，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你拿着写好的木黑板招牌走出店门，便有三两行人说着“seeyastorm”向你点头微笑。

　　你便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毕雯珺。

　　彼时你刚把木招牌放在店门旁，正用老板颇为喜欢的两盆蝴蝶兰抵着底座，身侧忽然一暗。

　　你扭头，春日的阳光太过明媚，使你不得不抬手遮挡，而透过指缝，在阳光的剪影里，那个人的轮廓无比明晰。

　　“顾七陌？”你听他这样喊你，声音清朗，像是被泉水浸润的筝。

　　不得不说，喜欢这个词，真是一个十分神奇的东西，就好比现在，你看着毕雯珺，明明内心平静得不得了，心脏却无可抑制的疼痛起来，快要喘不过气。

　　装作按住被风吹起的外套，你不动声色的抵着疼得快要窒息的心脏，向毕雯珺勾勾唇角：“学长好。”

　　似乎见惯了你的深情，亦或是纠缠不休，听到你这样冷淡的回复，毕雯珺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却依旧开口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讲。”

　　*

　　“我以为学长会带我去Le Procop。”一口气放下两条炼乳和砂糖，你拿起勺子搅了搅，却还是被苦的皱起眉头。

　　商业街最偏僻处的咖啡厅，缀满花木藤蔓的外墙和招牌，让你一度以为这是一家花店，内里安置着手工打磨的原木桌椅，这点从边缘的木刺可以看出。

　　名字也起得十分随意，一个漫不经心的Caffè挂在那里，从外面看上去，一切都是那样平平无奇到容易令人忽视，却是咖啡客们心中的圣地。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在学校里出了些事。”毕雯珺放下咖啡杯，在杯底和瓷碟即将相碰时伸出小指微微抵着，沉声说道。　　

　　例行公事的询问，刻在礼仪背后的温和，明明语气里或多或少的透着几丝无奈与责备，却总让人觉得那是在关怀一般。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无奈，家世和相貌，果然是上帝不公的对待。

　　“美术教室被搞得一团糟，事发突然，很多同学的期末设计都在里面，现在校方十分生气，要彻查这件事情，对所有涉事的学生给予开除处分。”毕雯珺揉了揉眉头，“你这次太过分了，陌陌。”

　　陌……陌？

　　你不动声色的抬眼看着毕雯珺，却发现他也正看着你，俊秀的眉头微微皱起，三分责备，五分责任，剩下的两分，你却怎样都看不清了。

　　“呐，学长，你见过飞蛾扑火吗？”你左手托腮，透过毕雯珺的肩膀，看向屋内角落里点着的一盏小小的煤油灯。

　　“什么？”毕雯珺有些意外。

　　“一开始，飞蛾只会绕着灯火不停地打转，小心的试探着，感受着火焰的温暖与明亮。

　　飞蛾想上前，然而火焰敏感、又有那样重的戒备心，它用炽热的、足以融化一切的外焰包裹着自己的内心，让飞蛾不敢再靠近半分。

　　但是一直一直的游离和试探是不够的，只会让飞蛾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而空洞是怎么形成的啊？

　　是夜晚吹彻的凉风太过冰冷，是长夜漫漫看不到尽头，还是火焰紧紧包裹着的、不肯显露的真心呢？”

　　你轻轻闭起双眼，将那明亮的灯火融进黑暗，而后偏过头，睁开双眼，看着毕雯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最后的最后，那只傻蛾子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哧喇’，很轻很轻的一声，是躯体连同灵魂一同被染成灰烬的声音啊。”

　　“陌陌……”似乎被你眼中的悲凉和荒芜所触动，毕雯珺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张了张嘴，却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你扯了扯嘴角，胸口像是哽了一团棉絮，上不来，下不去，却堵得你快要窒息。

　　“你说，飞蛾最后触碰到了吗？火焰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