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落雪寻花，落雨成画。

大城市的夜晚，少了份宁静浩渺，多了些星星火火——街道两旁的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光……不知她何时会回来。高泰明边想着心事边推开车门，站在医院的大门前，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曾经，医院是他最深恶痛绝的地方，如果没有遇见白光莹，可能自己要在医院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人，真的不可能做到无牵无挂。

他趁着浓浓夜色进了医院的大门，风很大，他不由地竖起了衣领。初冬季节的风不是萧瑟，而是凛冽。高泰明边感叹今年的冬天冷得好早，边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助理帮他查询过了，封太太住在508号病房。

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高泰明找到了508号病房，门紧闭着，他犹豫了一下，正准备抬起手敲门时，一个护士跑了过来，压低了嗓门说：“等等，你是哪位？这位病人刚刚情绪崩溃大闹了一场，注射了麻醉针才睡过去……”

“哦……不好意思，我是想问封太太的儿子在何处？我是他朋友。”

“那孩子啊，刚刚去了天台。”

向护士道了谢后，高泰明便上了天台。

天下着雨，很黑，但是高泰明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风雨中的封银沙——他那银色的发丝正如黑香菱所说，是那么特别，不远处的灯塔无声无息地亮着，封银沙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寂寞、凄清，让人心生凉意。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高泰明没有上前：“黑香菱，你的娃娃……不，她不仅仅只是你的娃娃，你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只听见呼啸的风声……

“好啊，你不说话，那就让我讲给你听好了！”高泰明在摇椅上坐下，滔滔不绝……

“她现在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中，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吹风？”

“我……没脸去见她。”封银沙的声音颤抖着：“若不是我，她不用遭受这些的。”

“你一句没脸去见她就完了吗？事已至此，你后悔与她相遇也晚了！”高泰明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嗓门。

“我没有后悔……”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庞尊和白光莹出现了。

“主人，这么晚了你不回家，跑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做什么？”白光莹话音刚落，便看见了一旁的封银沙。

“怎么样？女王……”

“曼多拉似乎有点不对劲，忽然昏过去了……”白光莹回答，她搓着手，望了一眼封银沙，动了动唇膏，欲言又止。

“封银沙，去看看黑香菱吧！我会派人处理你母亲这边的。”高泰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主人……”白光莹忙追了过去。空旷的天台上，庞尊和封银沙兀自伤感着。

“请你带我去找香菱。”封银沙望了一眼黯然神伤的庞尊，说。

“随意吧。”庞尊有气无力地仰望夜空——没有光的夜晚，真的好黑。

异香楼。

黑香菱一睡就是三日。她很满意，在这期间没人来打扰她。

她开始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反正，封银沙已经不再生活在黑暗中。所有的眼泪，她一个人流就够了。

黑香菱慢慢地摸索到桌子旁，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先前茉莉送给自己的巧克力城堡，她颤抖着拿了起来，送到嘴边……苦涩瞬间萦绕了她的全身，从没想过巧克力也有这么难吃的时候。

她磕磕绊绊地下了楼，想去自己的小园子里坐坐。有鲜花的地方，总能令她安心。好不容易走进了小花园，她没有闻到熟悉的花香。一片枯萎的杜鹃花花瓣被风吹起后落到她的手心，她苦笑着——杜鹃的花语是繁花似锦啊！如今……

“看来是我魂飞魄散之时，这些花朵失去了能量来源，所以都……”黑香菱叹息着，伸出双手：“叶罗丽魔法，枯萎的鲜花盛开吧！”

……没用！

黑香菱又重复试了几次，还是没用！她冷静下来想了想，之所以能破处曼多拉的封印，是因为自己坚定的意识抵消了曼多拉的法术。自己可能就是因为强大的法术冲击而失明……与女王的封印和异香灵晶双重能量相碰撞，自己的仙力应该也殆尽了……不然，她的仙子形态为何会解除？

想明白后，她悻悻地倚靠在秋千上，自己已经不再是仙子了，就是一个废物……

风过林梢，伤掠心房，她是否该采一缕阳光，让自己的世界不再空荡荡，空茫茫。

她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

有脚步声，近了，更近了……

有人轻轻牵起了她的手，那一刻，空气都凝固了，安静得可怕。

黑香菱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毫无疑问一定是他。

那少年轻语：“我带你四处走走，可好？”

她没有回答。

少年还是将她扶了起来，她就这样被他引着缓缓而行。黑香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听见众鸟愉歌，溪水潺潺……空气中还弥漫着山谷百合的芬芳。

“这里，是仙境里一个不知名的山谷。”封银沙将她引到一处鲜花布满的草坪上坐下：“可能连你这个仙子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吧！我也是很久前无意间发现的，当时我就想有朝一日一定带你来看看……”

“是吗……谢谢主人……”黑香菱动了动唇，这里一定很美吧，可惜，她无法欣赏。

“这里，有很多花草，而且，在女王无法监视到的范围，你不必害怕。”封银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香菱，你怪我吗？”

一阵沉默……

该如何回答呢？从自己选择跟随辛灵仙子开始，她就不曾后悔。她变成娃娃时，多少人嫌弃她，只有

封银沙愿意选择自己，给予自己新生，她没有理由后悔，更没有理由埋怨他。

“不怪。”黑香菱微笑着轻摇了摇头，棕褐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终而凌乱，但是思绪却格外平静。

这么久以来，黑香菱所期望的就是这样的时光，繁华尽处，寻一处无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铺一青石小路，安之若素，与他朝花夕拾……

淅淅沥沥，空中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

“原来仙境也会下雨啊！”封银沙牵起黑香菱的手，往一个山洞跑去。

听着耳边封银沙的只言片语，即使在黑暗和风雨中奔跑，也有一番韵味。

封银沙将洞口缠绕着的藤蔓放下，让它们如同帘子一般垂挂在洞口。

独立小桥人未识，一星如斗看多时，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真的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