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韶华易逝，深情难书（九）

随着傅玉书内力的反噬，他也坦然接受了自己大限将至的事实，正半跪在地上，持剑支撑着，想一个人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眼，视线朦胧间，傅玉书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名走路有条不紊的绿衫男子和一名向自己匆匆跑来的青衣女子。

“芊芊？”话音刚落，傅玉书已经晕倒过去。

早在傅玉书来灵隐寺的时候，芊芊就跟了过来，她知道等傅玉书报完仇，自己也帮不了傅玉书什么了，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好，对凡人的同情也好，芊芊还是鬼使神差地一路跟来了。

“傅玉书这人也真是命运多舛，我呢一介小仙，没本事救你，总不能让你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吧，唉。”正叹着气的芊芊突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师，师父？”

芊芊看着自己有段时日没见的师父陶醉就这样如天神下凡般降临在眼前，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灵隐寺后山的。

陶醉的到来就像久旱逢甘霖，在芊芊眼里，几乎没有陶醉摆不平的事。

“师父，您可算来了！”芊芊急忙上前拉了拉陶醉的袖子，指了指前方受伤的傅玉书，“师父，您看他还能救吗？”

“世间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若他命不该绝，我自然要救。若他气数已尽，为师也无力回天。我今日出现在此处，便说明，还没到他断气的时候。”陶醉不改往日的镇静，任何话从他口中讲出来都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陶醉说完，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俯身打量着已经晕过去的傅玉书，转头对芊芊说道:“你把他扶正，我为他渡内力。”

“渡内力？”芊芊不解。

“他的伤是由于内力反噬引起，过不了多久，他体内的药性会蔓延至全身，吞噬掉他所有的内力，那时他就会成为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在经脉尽碎的痛楚中绝望等死。”陶醉耐心地解释。

“我明白了，师父您是想用您的内力渡一部分给他，暂时封住他体内蔓延的药性，使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是么？”

“是。”

“可是，这股内力终究不是他的，又能支撑多久呢？”

“这要看他的造化，只是，顶多不过五天。”

陶醉的回答让芊芊有点失落，“也就是说，他最多再苟延残喘五天，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花开花谢，缘起缘灭，皆有定数。芊芊，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已经帮了他很多，不必过于惋惜。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我们只须无愧于心即可。”陶醉开口安慰了自己这个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小徒弟。

“是，徒儿明白了，师父。那我们开始吧。”芊芊还是把傅玉书扶正了起来，陶醉也开始为其渡功。

翌日清晨，御史府邸里。

为傅玉书疗完伤后，陶醉和芊芊便乔装将他送回了章府，没有留下任何姓名，只道是傅公子的朋友，便匆匆离去了。

傅玉书睁开双眼的那一刻，看到屋内温暖的光亮，和坐在床边却已经倒在自己被子上睡过去的章雨韶，这才确定，自己所在的不是阎罗地狱，是章雨韶的家，是他最渴望的温柔乡。

章雨韶的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想必是昨晚照顾了自己一宿没睡好导致的，床边的板凳上还摆着一盆清水和一条毛巾，傅玉书看着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仿佛像是不可思议的梦境，直到伸出手轻抚着章雨韶不施珠翠的柔滑青丝，才有了置身人间烟火的真实感。

“玉书，你醒了？”章雨韶被发丝上异样的触感扰醒，醒来以后看到清醒过来正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傅玉书，眼里都是惊喜和难以自抑的激动。

“嗯。”傅玉书的眼里满是柔情。

欣喜过后，章雨韶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昏睡过去，早晨还没来得及梳洗，昨晚又没睡好，现在脸上未施粉黛，又带着乌青，这副样子一定很难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雨，你很美，在我眼里，无时无刻。”眼尖的傅玉书看出了心上人的窘迫，温声细语地为其解围。

“玉书，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我都不好意思了。”听完傅玉书讲话的章雨韶，脸更加红了。

“不，我没有骗你，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其实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就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了。我的脑子里经常出现你的容貌，我心里边一直想着你，你聪明、美丽、纯真、善良的样子。我说的都是真的。”傅玉书睁大了眼睛一本正经地表白着，同时用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章雨韶的纤纤小手。

“玉书，我昨天已经和我爹说了，经过了这些风风雨雨，你还能重新回到我身边实属不易。我……我们成亲吧。”章雨韶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平日文静内敛的千金小姐居然有勇气主动向自己的未婚夫说出这番话。

但她也很忐忑，她怕傅玉书，还会用其他的理由来拒绝她。她已经决心，无论玉书即将面对什么，她都与他生死共度，风雨同舟。

那种被骤然抛下，一个人留在黑暗里无望等待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了。

“好，我们成亲。我娶你，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傅玉书凝视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带着殷切期盼的面庞，再也不忍拒绝半分。

“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章雨韶加重了语气。

“好，我们永生永世都不分开。”傅玉书应道。

这对历经艰辛的有情人，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在一起。

阳光和煦的清晨，与生机盎然久违的御史府也即将迎来属于它的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