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红头发的人最爱做傻事”，
少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明明是第一次踏足此处，
却有说不出的熟悉和悲凉。
明明刚及弱冠之年，
心境却有着像历经浮沉后的百般感慨。
明明只是从师父口中听过那位玄心宗主的故事，
却熟悉地像忆起一位心意相通的故人。
“他傻，我也傻吗？为何我的心情，布满了前所未有的阴霾？我才初入世，为何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如此熟悉？”少年垂眸，喃喃自问。
他想起师父说过，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光无比的玄心宗主，
最终落了个入魔疯癫，下落不明的结局，
彼时他只是不由地觉得惋惜和遗憾，
此刻却感到犹如被巨石堵住心房的窒息与悲凉。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我好像，来过这里”，
“我认识你吗，金光，我甚至不可思议地觉得，我觉得…我曾经是你，而你也是我”，
少年微扯嘴角，扯出一个自己都未察觉的苦笑，
“金光是何许人，曾经风光无限的玄心宗主，我一个刚学有所成的愣头青又怎能跟他比，或许是我想太多了。还是赶紧出去看看，妖魔是否在此危害人间吧。”
对着眼前的牌位恭敬地鞠了一躬，
少年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大殿。
身后尘烟依旧，
大殿安静地弥漫着古老肃穆的气息，
坐落在它无人问津的位置。
带着它尘封已久而未被世人拾起的光华，
不染人世喧嚣。
少年循着大殿的出口，折返回已经状若无人的城中。
“魔气浓郁，看来，妖魔已离此不远”，
“魔就是魔，欠收拾，运气不好赶上小爷我经过，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还这里一方清净”，
少年胸中英勇的热血正沸腾着催促他大展身手。
他用手扳动自己用来探寻魔踪的法器，
正循着罗盘的指向追寻魔的气息，
身后已经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啊，我秦悠不会今日要死在这吧，呜呜呜”，
是一个已经哭到有些嘶哑的青年男声。
“年轻气盛，阳气浓郁，正是我需要的种，能死在我的手上，是你的福气，哈哈哈”，
一只指若削葱根的女子的手正欲扼住男子的咽喉，准备吸取他的精气，
嗖的一道剑影飞过，
直冲女子如花的脸庞而来。
女子不得已松开手，迅速纵身一跃，才堪堪躲过出鞘的利刃，
待站稳落地，女子才发现，
右手被划出了刀痕，有血无声滴落。
出鞘的剑在空中绽放着闪耀的白光，
又以乖巧的姿态折返，迅速被少年收回手中。
“你是谁？坏我好事，你找死！”
女子咬牙，狠狠瞪着对面虽带着几分稚气却气度不凡的高马尾少年。
嘴上虽然放着狠话，心里却知此人非池中之物。
“我？呵呵，我也是刚好路过，路见不平所以想一试身手罢了，你一介魔流，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以青涩而铿锵的声音不屑地回应着。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欲杀人的女子手中也变幻出一段丝绸，飞快地挥舞着向少年挥去。
少年临危不惧，面带从容，起步迎面飞去，
挥舞着手中的剑花，与丝绸扭打起来，
很快，一人一魔卷入了紧张的打斗。
方才险些被吸走小命的男子，
庆幸自己遇魔还能化险的好运气，但依然心有余悸地止不住发颤，
蜷缩着身子躲在一个街上被人遗弃的小摊之后，
一边不敢眨眼地观摩着眼前的打斗，
一边攥紧了拳头默默为他的救命恩人打气。
不过须臾片刻，女子已渐渐吃力，
正当女子思索着应该继续缠打下去还是逃脱为上时，
少年已经以落花流水的姿势，
将女子手里的丝绸斩落遍地，
剑心近乎直抵女子的脖颈。
“我输了，我颜芝，就这样输给了一个凡人”，
女子似乎不意外自己的落败，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带着化不去也拧不开的不甘。
“你是输了，虽然你是魔，我是人，但你输给我，一点也不冤”，
少年初尝击败敌人的滋味，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属于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是啊，不冤……你不是普通的凡人，说吧，你师出何门”，
“我已经说了，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那就更没资格了解我的师门了”。
“你！年轻人果然狂妄，不可一世，呵”，
“应该的，多谢夸奖。”
……
再说下去，女子觉得自己怕是能被眼前这个武功比自己高强态度又桀骜不驯的青年人气吐血。
“我们做个交易，你放过我这一回，我送你十个青壮年的精气，能令你武功倍增，怎样？你不吃亏的。”
女子无奈地搬出求饶的筹码，因为她看到少年人的眼中已迸发出除魔的杀意，这样凛冽而决绝的眼神，她觉得似乎见过，又一时无从想起。
“哦，是吗，我倒是有兴趣听听，怎么个提高修为法”，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却并未松开手里的剑刃，依然直指女子颈处。
“大侠，好汉，英雄！你别听这女人胡说，她吸了这城里好多男的精气了，今天她还想杀我，你千万不能放过这样作乱人间的妖魔啊！”
原本躲在一旁的男子，突然颤颤巍巍地跑过来，激动地对着少年呼喊，生怕他答应了女子的条件，担心自己随时小命不保。
“你听听，人间容不下你的，魔就是魔，害人就应当付出代价，你的条件，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少年正欲进行最后致命的一击，
来结束入世即告捷的初次除魔之旅，
女子却突然出乎意料地朝他下跪。
“我是魔，可我的丈夫不是，没了我，他就活不了了。我求侠客你发发慈悲，即使杀我，也让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女子讲得动容，泪流满面。
“听听，多荒唐这个，为了求饶还编这种谎话，英雄，这种魔绝对不能留着她继续为非作歹啊”，名叫秦悠的男子激动地说。
“你是魔，他是人，人魔殊途，你们为何还要结合？你这是逆天而行！”少年能感知到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属于活人的病气，想起以前师父说的人魔结合会吸干人的精气，他深知眼前的魔女所言非虚。
“逆天而行，我岂不知，但爱就是爱了，我们真心相爱，为何要被俗世束缚？”女子眉宇间密布着不甘。
“他知道你是魔吗？他知道你用吸取其他男子精气供给给他的方式帮他延续生命吗？”少年淡淡地开口问道。
“他，他不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只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我只想和他做对平凡夫妻，我不能让他，不能让他知道我是魔……”女子显得支支吾吾，语气尽是心虚。
“原来魔思考问题这么可笑吗？你以为你瞒得了你丈夫一时，你能瞒得了他一世？你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吸取无辜平民的精气去延续你丈夫的病体，你还想能和他做与世无争的夫妻？他若知道你是魔，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痛心疾首，会不会宁愿自刎，也不愿苟活人世，看着你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人性命，你觉得呢？”少年连续地发问，声声直击女子的痛处。
“英雄，别和这女魔头废话了，她害了好多人，屠城的狠话就是她说的，不杀了她，还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命葬她手”，秦悠盯着少年若有所思的面容，生怕他动摇。
“我会处理掉这个女魔头的，你不必惶恐”，少年持剑伫立，淡淡地回应了旁边的男子。
“我不会让你再危害人间，但是，在杀你之前，先带我去看看你的丈夫，那个被你蒙在鼓里的病秧子。”少年平静地对着颜芝说道。
“见他？你有方法救他吗？除了我，还有谁有方法让他活着呢……”女子扯出一抹绝望的苦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带我去见他，我可以保证你们这对人魔伉俪今天就缘尽于此了，”抵着颜芝的剑心又往前挪了一步。
“好，我带你去，你要是真能救他，我死又何憾。”女子忽然起身，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郎。
无视旁边男子的反对，少年收回手中的剑刃，决定跟着女子去见她病入膏肓靠活人精气度日的丈夫，而后再做处置。
“我也跟着你们去，等等我！”秦悠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座荒凉的城镇，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跟着眼前正义凛然的少年，将他当作带自己脱离困境的天外高人，急速跟上少年和颜芝已经前行的步履。
一行三人同行，离方才还面临屠城危机的土地渐行渐远。
一天后，抵达所向之地。
颜芝与丈夫的安身之处，坐落于城郊外一片云雾缭绕的深山处。
流水迢迢，鸟兽途径，
眼前所见，确实是一处养病的好地方。
一介害人无数的妖魔，隐居于此处，
幻想着终将触不可及的岁月静好，
少年冷笑一刹，只觉讽刺。
城外有深山，
深山有竹林，
竹林深处，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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