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麻木

摩严率各派攻打七杀派，竹染决战之时向众人道出一段尘封往事：

竹染当初你知道她是七杀派的人，弃她而去，后来她才知道你是长留世尊。她去找你之前，把我藏了起来。你为了自己的名声，将她残忍杀害。今天我就要让这些人看着，他们所认为世尊，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竹染与他毫无亲情可言，他在进入长留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报仇，为此可以不惜一切。

双方对峙之时，天**然下起了大雪，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竹染趁隙出手欲结束摩严性命，笙箫默上前相助摩严，双方皆被重伤。此时，花千骨从天空彼端踏雪飞来。

妖神花千骨摩严，你出尔反尔，违背承诺，进犯七杀殿，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摩严发觉花千骨以不同往日，知道洪荒之力的封印已被解开，

摩严子画……你把子画怎么样？

花千骨语气平淡：

妖神花千骨我与白子画已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瓜葛！

竹染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竹染恭喜神尊神功大成。今日长留派来犯，把单护法打成重伤，我们正在报仇。

花千骨冷眼看着摩严，

妖神花千骨我只要摩严，其他人可自行离开，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说着，花千骨伸手，将摩严俘回。

万能人物千骨，即便世尊有不是，可他也是为长留着想。他情有可原，我求你放了他吧。

一位往日里与花千骨较为要好的弟子向花千骨求情，但花千骨早已不复曾经。

妖神花千骨情有可原？

花千骨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着，而后眼神凌厉，

妖神花千骨他但凡有一点怜悯之心，东方、小月、杀姐姐、碧儿姐姐他们都不会死！要我放了他？做梦！

笙箫默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花千骨，

笙萧默花千骨，你怎么能这样？你师父教你的，难道你都忘了？

花千骨眼神突然凌厉，

妖神花千骨不要再跟我提他！我说过，从今往后，恩断义绝！你往日待我不薄，带着你的人赶快离开！

笙箫默表示他与大师兄同进同退，自己决不会离开。摩严以掌门人的身份，要求笙箫默带着众人离开。

花千骨回到七杀殿，成为了七杀殿新一任的圣君。

竹染神尊神武，谁与争锋？一统天下，莫敢不从！

竹染话音一落，七杀殿众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众神尊神武！神尊神武！神尊神武！

单春秋萌生退意，借口养伤离开七杀派，竹染花言巧语劝其带兵踏平长留，遭来一顿训斥。

花千骨来至七杀殿外，漫天飞雪仍未停止，当停止时，地上积雪已是三尺有余，从三伏烈日变成了数九寒天，这后来也成为了人界的不解之谜。花千骨曾经听说过，凡远古神邸陨落之际，天地会有异象出现。

妖神花千骨白真哥哥，你真的不在了，对吧。

花千骨用手接住一片雪花自言自语。

妖神花千骨（不过，为什么碧儿姐姐死去时，没有这样的异象，难道说她还活着？可如果活着，为什么连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或许是碧儿姐姐死去的地方比较特殊吧，她的仙身在墟洞中，神魂在秘境中消散。）

竹染神尊。

竹染的声音打破了花千骨的思绪。花千骨看着他，当初蛮荒众人纷纷归至麾下，妖魔二界也俯首听命。有了如此强大力量的竹染，根本不需要花千骨再帮忙插手。凭他的谋略，扫荡六界是迟早的事，而且享受着报复和野心得逞的过程他乐在其中。

花千骨不介意被利用，毕竟竹染——

竹染神尊，这儿天冷，什么都没有，还是随我回宫吧。

妖神花千骨这儿睡着安静。

竹染笑，

竹染我保证回去比这还安静。属下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花千骨不习惯他故作谦卑的态度，

妖神花千骨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不用浪费心思来讨好我。

看着竹染的脸上贪婪池水留下的疤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妖神花千骨你想恢复本来面目么？我帮你把疤去掉？

如今这对她而言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想到竹染竟退了一步，

竹染谢谢神尊，这样已经挺好了。

花千骨不置可否，径直向外走去。竹染始终没有抬头看她，只瞧见地上每一处她踏过的冰面上都生出一朵花来。

御风而飞，花千骨速度太快，竹染循着空中蜿蜒的花迹追了上去。人间再不复过去的祥和，天灾人祸，战争瘟疫，到处荒凉一片，千里不留行，不然就是路边如山般堆积的尸体。

花千骨对下面完全视而不见，很快便到了南海的云宫之上。连绵翻腾的云海中，大大小小竟漂浮了数千座宫殿，阳光照耀下，何等巍峨壮观。而一年以前，只不过漂着当初的那个小岛罢了。

周围妖魔守卫和仙婢都非常多，见她来了都纷纷下跪参拜。

竹染神尊请随我来。

竹染也到了，把她领上最高的一朵云。花千骨眉头微皱，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他把绝情殿整个移来了。

竹染神尊可还喜欢？

妖神花千骨不喜欢。

花千骨挥挥衣袖，眼前已是另一种模样，

妖神花千骨我说过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了，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竹染挑眉，笑而不语。

突然周围涌起巨大杀气，竹染仓促转身，剑气划破他的衣角，竟是斗阑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

斗阑干你居然派人去追杀蓝羽灰？

竹染有些错愕，转头看着花千骨。花千骨淡然道：

妖神花千骨是我派的。

斗阑干浑身一震，这一年来他看着花千骨的变化已是心痛自责不已，可是不管说什么一个已经没有心的人如何听得进去，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她和竹染想报仇也好想一统六界也好，他不管也不在乎，可是为什么最后连蓝羽灰也不放过？

斗阑干为什么？

妖神花千骨没有为什么。

斗阑干丫头你……

妖神花千骨不要叫我丫头。

花千骨冷冷转过身去。

斗阑干怒气冲冲的离开，从蛮荒回来后的这些年，蓝羽灰就归隐一样再没出现过，他也再没见过她。就算过去蓝羽灰是有错，他相信她也一定醒悟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突然要杀她。他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必须要在其他人之前先找到她保护她。

竹染看着斗阑干的身影迅速消失不见，不由轻轻摇头。

竹染我不明白，你何苦把身边最后一个人都逼走。

花千骨不语。竹染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转瞬又换作谄媚的笑容，

竹染有几样东西献给神尊。

翻转掌心，十方神器顿时出现在半空中。花千骨微微愣了愣，慢慢上前，抓过炎水玉紧紧握在手中。

妖神花千骨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把他抓来了？

竹染我可不敢用强，他自愿的。

花千骨点头示意知道了，依旧无动于衷的往宫殿内寝室去了。

她又困了。

隐隐约约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白子画（是她？是她来了么？）

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阖动一下干裂的嘴唇，缓缓抬头，只看见一袭青衣便又慢慢闭了眼睛。

竹染尊上，这些天可还好？

竹染声调中毫不掩饰着快意，仰视着面前被高高吊起绑在殿中金柱上的白子画。见白子画并不搭理他，也一点不觉得无趣的缓缓绕着柱子一边转一边说：

竹染我知道你很失望，可是我话已经带到了，是神尊自己不想见你，可不管我的事。

白子画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不肯见他，她还是不肯见他，不论受自己多少伤害都不曾有过一丝怨言的她，终归，还是因为间接害死了糖宝，而埋怨他……

一年前她把宫铃的碎片扔在他的面前。她说，

妖神花千骨从今往后，我与你师徒恩断义绝——

心狠狠的抽搐着，大脑因为缺氧一阵晕眩。这是一生中，最让他肝肠寸断的画面。他尽了全力，却终究还是将她逼上了绝路。

竹染突然腾空而起，飞到他面前，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竹染被绑在柱子上的感觉怎么样，可惜没有消魂钉，不然我还真想让你多体会体会琉夏当时的恐惧和绝望。

白子画轻闭着双眼，哪怕仙身已失成了凡人，哪怕被吊在这里近一个月，却依旧尘埃不染，不见半点狼狈之态。只是一张脸还有唇都苍白憔悴得如纸一般。

竹染看着我！

竹染微微有些愠怒，不敬的伸手抬起白子画的下巴。白子画双眼一睁，精光一闪，竹染手抖了一下，不自然的放了开去。心头不由对自己又有几分懊恼，最是看不惯他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把他绑在这就是想要故意羞辱他，如今明明轻而易举，却总是下不去手去。

不能动他，不是因为自己心软，只是因为神尊，他给自己找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和台阶下。

竹染当年如果不算上你后来在摩严面前讲我的坏话，对我也算是极好的。我这人比较小心眼，一向喜欢恩将仇报有仇必报。我知道你此次来用意何在，在那个人死后，神尊对你早无师徒情分，你不要白费心机。否则她不杀你，我自会杀你。

白子画依旧沉默不语，很早就看出竹染的野心和不择手段，努力导他向善他却始终不知悔改。可惜那时师兄太过护短，否则以当时竹染杀过的人犯下的罪行，自是死不足惜，却偏偏有琉夏做了他的代罪羔羊。

竹染伸手点了他穴道，喂了两粒朱果给他吃。毕竟白子画如今已是凡胎俗体，不吃不喝吊在这里撑不了多久。神尊虽看上去是不管不问，但毕竟曾经是师徒，若真连他也死了，还不知她要变成什么样。

花千骨微微睁眼，见竹染立于门外。

竹染神尊既然回来，想不想去见见霓漫天。

房内沉默许久，

妖神花千骨她如何？

竹染一切遵照神尊吩咐。

随竹染进入一处偏僻的矮殿内，就算看到霓漫天的那一刻，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

霓漫天黑洞洞的眼眶内眼珠已被挖掉，爬满了虫子，听到来人声音声嘶力竭的大叫着：

霓漫天花千骨！花千骨！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

竹染神尊只交代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八个字，至于其他具体的竹染就擅作主张了，还希望神尊能够满意。

妖神花千骨（满意么？）

被活生生挖去双目，身上蝇蝇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日日夜夜蚕食着肌体，在她的口鼻眼耳中爬来爬去。在身体没剩下多少之时，再服用仙丹重新将下身肢体筋骨皮肉长回来，日日夜夜在极度清醒的意识中受着这样永恒的痛苦折磨和轮回之苦。

花千骨直视着她体无完肌的样子，想在心中找一丝快意，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死掉的心早已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无论是伤痛，欢乐，还是愤怒。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霓漫天，看着比当年初上茅山见过的更残忍的景象，麻木的如同看着一处平淡的风景。

霓漫天为什么杀了我师父！为什么杀了我师父！花千骨，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霓漫天早就已经疯掉，在眼睁睁看着落十一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就疯了。她只是恨只是嫉妒，却没想到花千骨竟会为了糖宝杀了师父。怎样折磨她都不要紧，为什么要杀师父！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啊……是她杀了糖宝，也是她杀了那个人，为什么？

泪水从黑洞洞的眼眶里流下，她终于后悔了，不后悔自己曾怎样对待花千骨或是杀了糖宝，只是后悔居然是她间接害死了师父。

霓漫天你杀了我！杀了我！

声音颤抖着。

她不过是杀死一条虫子，花千骨竟用千百万只来折磨她。她总是输给她，她以为至少有一点比她强，就是比她狠比她毒，却没想到还是输给她。

霓漫天（花千骨，你才是世上最残忍最无心之人！活该受天下人唾弃，活该你师父不要你，你怎么就不死在蛮荒！）

花千骨静静的看着霓漫天，

妖神花千骨我不会杀你，不会再让你再去打扰糖宝和十一。你也不配，脏了我的手。还有，你杀了他，就这一个，你也别想安宁度日。

有些迟钝的转身，慢慢的向外走去，充耳不闻霓漫天的疯狂而尖锐的惨叫和谩骂声。

竹染怎么，神尊心软了？

竹染笑望着她。

妖神花千骨你果然厉害。

她以为霓漫天最多受些残酷的皮肉之刑，却没想到竹染可以这么狠，这样的刑罚对于一贯美丽而骄傲的她远胜于剥皮之痛千万倍。

竹染神尊之命，属下自当尽力而为。

对于所有伤害过他和他在乎的，他从来都不手下留情。

竹染神尊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满请尽管吩咐。

花千骨摇头，

妖神花千骨既然交给你了，你自己拿主意不要再来问我，我只要求她活着。

要霓漫天活着，要她活着——自己活多久，她就要活多久。对她的恨，如今已是支撑着她存在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