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遇（1）

（1）

冲出书房，踏出了那道欧式建筑大门，第一次，祈辰想要离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浑浑噩噩地走着，漫无目的，错综复杂的街道，大大小小的房屋，却没有一个他想去的地方，或者说，是没有他能去的地方了！

        嘴角还有些隐隐发痛，没有流血，没有青肿，可为什么那么痛呢？明明听过了那么多恶语相向，却独独这一次像是刺中了要害，真真切切体会到心痛的窒息感，缺氧一般逼得他无法呼吸，下一秒又牵动着神经，高度刺激之下，终是逼着自己说了那些话。

        其实，说不说又怎样呢？都是事实啊！不过是自己一直无法相信，一次次地逃避，只要自己还没有被赶出去，掩耳盗铃又怎样？至少，还有一个算不上温暖的避风港，至少，他还是有期盼的，可现在，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再者，不过是让自己滚而已，又怎么算得上恶语呢？少年恍若身着囚服，置身刑场之上，一条一条陈述自己的罪行，只是在法官开口之前，他就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他不想再挣扎了，又或者说，他不想再骗自己了，有什么意思呢？

        他累了，真的累了！

        祈家书房

        祈朝整理好衣服，依靠书桌站立，还是有些颤颤巍巍，发红的眼眶暗示着他的无奈和心疼，藤条静静地躺在地上，死一般地沉寂。

        “爸，他也是您儿子啊，为什么非要……”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祈朝开口打破沉默。

        “记得上药”，没再听下去，祈毅打断了儿子的话，耐着性子关心他的伤。

        “爸！”祈朝看着父亲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急起来脸涨得通红，微微侧身就引动身后的伤，惹出一身冷汗，疼得他直发抖。

        “够了！是他自己要走的，你在这里跟我叫嚷什么，他没大没小，你也不懂分寸吗？”

        “小辰从来不敢没大没小的，也永远是最懂事的……”

        祈毅现在就像一颗炸弹，一点就爆，祈朝一次次去触那道底线，直到面前的身影径直离开，摔门的声音又一次传进耳中，“啪”，吵得耳朵生疼。

        “却从来不是您在乎关心的那一个！”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可以把父亲对自己那份爱都给他，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帮弟弟承受这一切。

        谁道，如果到底只是如果！

        今年H城的冬天格外的冷，像是配合着他的心境，变得愈发的寒冷了些。

        风虽说也算不上凛冽，却恰好透过宽松的家居服浸入身体里，穿过骨头缝把寒意传递到每一个细胞里。小腿被引诱得止不住的发酸，那段时间的拼命学习到底是伤了身体，稍有风吹就头晕脑涨。

        他往往最讨厌自己这副模样，使不上半点力气，却偏偏还要顶着压力去处理各种事情，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吗？还真是脆弱！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后腿脚早已脱力，好像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只是在仅存的意识引导之下一直向前，缓缓斜下的细雨更添了几分寒意，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终于到了，雨也下得大了些，雨珠打在皮肤上，勾起一身鸡皮疙瘩，穿过庄严肃穆的大门，每一步都踏得沉重又轻缓，第三排第四列16号墓，那是他妈妈沉睡的地方。

        一次性的薄拖鞋蒙上了一层水雾，一点点浸到鞋子里，鞋底在雨水的混合下沾了些污泥，把透亮的小水洼搅得很是混浊。

        终于站定，看着湿透的衣服和鞋子，无奈的苦笑，转而伸手从领子到裤子，认认真真理着，直到看不出一丝褶皱，才屈膝，重重跪下。

        冻得早已发麻的双膝哪里承受得起，刚一跪下，全身各处的疼痛不断袭来，当事人却是丝毫不在乎，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跪姿，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