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03年2月14日，情人节。

      “来，静静！快来尝尝爷爷给你做的面。”张松林厨艺其实还算不错，只是鲜少下厨，但每年郑静生日时都会亲自做一碗长寿面给她。

      “爷爷，后天我就走了。”郑静接过碗来，心情颇为复杂。

      在郑静与自己的母亲坦白了重生的那天晚上，张松林找了张玉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竟让她松了口，默认了自己去北京的事。

      原本郑静想的是这事儿还有得磨，万万没想到张玉这么快就接受了。

在这之前，连偷跑郑静都曾考虑过，可她清楚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性格，她就算只消失一天张玉都能把整个C城都翻过来。

      “去了好好的，要记得给爷爷打电话。快吃吧，一会儿面坨了。”张松林也不说太多，只往外孙女手里塞了双筷子，催她吃面。

      郑静埋下头只管把面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眼泪直往面碗里砸，她想到，自己也算是白活了那么几十年，整天到晚净在哭，身体回到小时候连泪点也变低了。

      张玉只隔着窗户看着爷孙两，也不敢进客厅去，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进去。

自从郑静高烧那次过后，她就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女儿与自己渐行渐远，听闻女儿重生这事儿后更是不知道怎么与她相处。

      虽说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自己女儿只是重活了一世，可只让张玉感觉到陌生，要把她当女儿看呢，那躯壳里的灵魂年纪都能做自己奶奶了，要把她当长辈看呢，可这的的确确又是自己的女儿。

有时候，张玉看到郑静望向自己的眼神都觉得心惊胆战，就像看一件死物，里面不含丝毫感情。

      那天晚上，张松林并没与张玉说什么大道理，无非就是劝说了一番，又摆出父亲的姿态，软硬皆施。

张玉是借坡下驴，顺势答应了，一方面是她对自己的女儿不敢管也管不下去了，另一方面她对郑静所描绘的美好未来真的动了心。

2003年2月16日，C城火车站

       刚过完正月十五，站内挂的灯笼都还没拆下来，年味都还没消除干净，返城务工的大潮却已经过去了，站内人算不上多。

       郑静背着一个双肩包，拉着一个小箱子，只带有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包里背的是干粮和水，带了一千块钱，小心翼翼的缝在了贴身穿的秋衣里。

       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两辈子的城市了。

       郑静走进站台的那一刻回过了头，正好撞上张玉呆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妈，我这就走了。”郑静长舒了一口气，朝母亲挥了挥手，转头大步离开。

       没错，她是孤身一人去北京的，给的理由是说到底她早就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而是一位成年人了。

       郑静知道自己前路未卜，要想拜在郭德纲门下，不知道要费多少番周折，而这些，她统统不想让那位并不剩多少感情的母亲知晓。

       两天两夜的火车，她抱着背包坐在座位上，途中也不敢睡熟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独自在外，任由你灵魂有多成熟，终是不安全。

       “各位旅客，前方即将达到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北京西站。请收拾好行李物品依次下车。欢迎您乘坐本次列车，祝您旅途愉快，再见”

       郑静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拉上箱子下车出了站。

       她站在陌生的街道上不知道何去何从，身旁都是神色匆匆的路人。头顶的天色阴沉，云压得极低，一阵风刮过，郑静抱住双臂打了个颤，北京的天气，还真是冷。

        郑静走进一家麦当劳，点了杯可乐坐到角落里，也没顾得上喝，先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郑静拿上放到没气的可乐，然后拖着箱子走了出去找了家包子店买了几个馒头，就着可乐慢慢吃了下去，剩下的原封不动装进包里。

       她找了个电话亭，给爷爷报了个平安，电话里只说一切都好，已经找了地方住下，

       挂了电话郑静坐在行李箱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另外找了家麦当劳，厚着脸皮什么也没点，缩在了角落里，身上只有一千块钱，郑静是不敢随意动的。

       她闭着眼，心中默默盘算着，已经来到北京了，下一步的行动该是什么。

       大半夜过去了，郑静睡的迷迷糊糊被一声喇叭惊醒。

       餐厅外面，一辆车险些撞上一个喝醉酒哭着寻死觅活在马路中间乱窜的人，司机一口京腔骂骂咧咧的，却又把车停在了路边，把人拉回了人行道上，拿醉汉的手机联系他的家人。

       郑静看着这两人，眼中染上一抹笑意。

       不管天亮了过后面对的是什么，一切艰难，总都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