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转眼，春节快到了，挨家挨户挂起了香肠腊肉，大街小巷都已经铺红挂绿了起来，远远一望就是过年的气氛。

       “郑静，回你外公家吃团年饭了，快点儿的。”张玉提着大包小包，还一边催着女儿，张家的团圆饭定在腊月二十五，外嫁的女儿这时候赶回来正合适，等到真正过年了也能来得及回去。

       郑静随便拣了几件衣服，叠进包里，跟在母亲身后出了门。

上辈子，郑静的外公张松林是唯一能算得上宠爱郑静的人，她只对自己外公有几分孺慕之情。

       晚上，农家小院儿里早早就支了张大圆桌，纵使地处南方不会下雪这天气也冷得厉害，于是只好在桌旁烤着火，免得越吃身上越冷。

       酒桌上众人推杯换盏，明明该是阖家欢乐的气氛，偏偏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参与的，净说些吹嘘攀比的话。

郑静冷眼看着这一大家子，上辈子为了外公外婆那点儿遗产，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个个争得头破血流，恨不得生吞了对方，可谁都没想到外公最终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自己。

桌上众人现在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但郑静只从这顿饭里尝出了讽刺。

       张玉在张家头上有一个大哥张德峰，一个二姐张梅，往下还有个弟弟张琪，她排在当中，恰恰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孩子。

       那个时候农村里，女人离了婚独自带个孩子，总是多多少少会被人看不起的，张玉偏偏格外要强，跟谁都要比。

      “三妹啊，小静算起来该上一年级了吧？成绩怎么样啊？”张梅炫耀完丈夫给自己买的项链，话锋一转又关心起了郑静的成绩。

       张玉一扫之前的颓丧，面上这才显出三分得意出来，谦虚了几句过后，又开口：

       “也就那样吧，这次考了全班第一。好像各科都是第一名是吧，静静？”

       “嗯。”郑静看着这一桌子面和心不和的人，低低应了一声，又继续吃菜，她尽管再没听过课好歹也活了七十多岁，难道能被一年级的考试难住吗？再说了她又不是不聪明。

       “你看看，说她考了第一还不好意思了。”张玉一边说着一边给郑静夹了块鸡肉，露出了几分志满意得的笑意。

       “小静以后也要继续努力啊，一年级的题都还容易，要是放松警惕下学期就掉下去了，你别看你表哥上了初中之后还能进年级前十，那都是一节一节的课外辅导补出来的，以后还得学你表哥，也进一中去。”

张梅语气倒是亲切，就是话里有话，先暗示郑静的年级第一不值一提，又捧了自己儿子几句。

       郑静懒得看他们唇枪舌剑，便仗着年纪小，随意应和几句，说了句各位慢慢吃便离了席回客厅看电视，把战场交还给两个针锋相对的大人。

       酒过半巡，女人们纷纷退下了桌子聚在客厅喝茶闲聊，留下一堆男人，多半是要喝得烂醉才肯罢休的。

       客厅里吵吵嚷嚷的，一群女人小孩儿聚在一堆，比三百只鸭子同时张嘴还吵得厉害。

郑静揉了揉额角，电视里放着的相声到底也是听不下去，只好盯着窗外发呆。

       “静静，你姨妈叫你呢！”张玉突然提高了音量惊醒了郑静。

       “对不起姨妈，刚才没听见。”郑静回过头走到张梅面前，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小孩子家家的，想得还挺多的。姨妈问你啊？长大过后想做什么啊？”张梅掏出一个红包，做出欲要递给郑静的样子逗弄她。

       郑静扫视周围一圈，才看到几个小辈都拿着红包，便明白，这是发压岁钱来了。

       “……想说相声。”郑静抿了抿嘴，在装成小孩子说些讨巧话和说实话之间还是选择了实话，也是存了试探自己母亲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这孩子，还小不懂事。”

       “我看就是刚才看别人说相声有趣了，自己也想说。”

       “说相声能有几个出息啊？来，说段相声给大姨听听，哈哈哈哈……”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拿郑静打趣，语气里多多少少泛起了些许看轻来，想来之前几个孩子的答案都是极好的。

       不出所料的，郑静看见了她母亲的脸色泛出几分薄怒。

       “害，小孩子说话可当不得真，你们别听她胡说，别逗她了。”张玉强挤了笑容出来打着圆场。

       众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纷纷发了压岁钱给郑静，这次郑静没在作妖，老老实实收了红包，又笑着说了一堆祝福话，这才让张玉的脸上好看了点儿。

       “哎哟，看小静这张小嘴，还真像个说相声的。”张梅突然插了这么一句，显然是故意的。

       张梅张玉两姐妹从小关系就不好，做什么都要比着来，张玉只要是不痛快了，那她就可以幸灾乐祸了。

       张玉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剜了自己女儿一眼，回头又堆着笑应付她姐姐。

       郑静看着这两姐妹就头疼，急忙说了句去上厕所就尿遁了。

       郑静上完厕所就溜到院子里逗狗玩儿，又去缠着张松林撒娇，不愿参与那两人的恩怨情仇，不过她还是打定主意要去讲相声了。